连翘等宫人害怕地缩着脖子，她自己也隐约记起，是不是有传闻说，陛下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看的。

完了完了，她的眼睛要没了。

她这是什麽猪脑子啊，什麽话都能胡乱说的嘛，呜呜，没眼睛她岂不是干不了活了，以后还怎麽和母亲出去开铺子啊。

她耷拉着脸，恨不得捂住眼睛，就见眼前多出了一只宽大的手掌。

他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还有些细小的旧伤与薄茧，不仅不影响美观，反而更添男子的威严与霸气。

她不由自主地就将手搭了上去，一大一小搭在一块，她的手瞬间显得粗鄙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来，总觉得是有碍观瞻。

可不等她往回收，那只大掌就蓦地合拢，而后不容置喙地拉着她站起。

姜幼宜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间心跳得无比快，快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谁说陛下性子乖张兇戾的，明明就很温柔，她往日犯错的时候，就算是爹爹与兄长都会露出不喜的神色。可这麽好看的陛下，却没有生气，也没有嘲笑她的意思，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用膳。”

姜幼宜乖乖地坐了回去，吃几口就看他一眼，还忍不住地偷偷笑，她现在又没那麽想回浣衣局干活了。

要是能留下来，做什麽差事都可以，只要能多看陛下几眼也是好的。

而沈珏，则是看着她吃，她挟了什麽，他也跟着去挟，好似她吃过的菜肴味道都会变好，他用了这段日子以来，最舒坦的一餐。

用完膳天色尚早，姜幼宜就住在旁边的偏殿，还不到睡觉的时辰。

沈珏还有几本折子没批，便让她在旁研墨，正事忙完这些也都是琐事，他批折子向来言简意赅，不到一刻钟就全都翻看完了。

见她认认真真地握着墨条，双眼也不到处乱看，真是要多乖就有多乖，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长这麽大的，又是如何在这阴诡的后宫生活的。

他竟头次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来：“过来。”

姜幼宜顿了下，才擡眼看他，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道：“陛下？”

“想不想认字。”

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起，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想，想的。”

“还不过来。”

姜幼宜立即凑了过去，见桌上摊着张白纸，用紧张又生疏的动作握住了御笔。

但她实在是太久没写字了，上回都还是姜家没被抄家的时候呢，一紧张，手就抖了下，一团乌黑的墨花在纸上绽开。

她羞愧难当，过鼓起的劲儿瞬间又憋了，她还是算了吧。

只是不等她退缩，就感觉到温热的手掌贴了上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笔尖在纸上落下，带着她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幼字。

她欢喜不已：“我，我认得，是幼幼。”

沈珏在心底轻笑了声，不过是写个字也值得如此高兴？

他没说什麽，却握着她的手又写了一遍。

姜幼宜兴奋的眼睛一直亮晶晶的，她仰着头看他，明亮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夜，也不会忘记，有个人如此温柔地教她写字。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可到了夜深，就犯起了难，连翘不肯给她回偏殿睡觉，还带她去重新洗了个澡，浑身抹了莹白的珍珠粉，还熏了淡淡的香，给了她一条轻薄的衣裙。

她捧着那几乎透明的裙袄羞得都要滴出水来：“连翘姑姑，这，这是要做什麽啊。”

“好姑娘，今夜您该侍寝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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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

姜幼宜蓦地一愣, 她虽是对男女的情爱之事懵懵懂懂，不明白何为喜欢，但她是订过亲的人，至今亲事都没解除呢。

那会已经是临门一脚, 陆舒然自然提前与她说过何为夫妻, 洞房又要如何, 只可惜没来及出嫁，城门就破了。

这麽想来, 当初这亲事黄了, 还都是因为沈珏, 如今她竟要给他侍寝。

如何不算是种因果缘分呢。

“连翘姑姑, 可, 可我不会啊。”

姜幼宜回想起之前母亲给她看过的那些画册, 顿时脸涨得通红, 她还以为这辈子就那一遭了，谁能想到还要再经历一次，最重要的还是她恐惧。

她支支吾吾地小声道：“是, 是陛下的意思嘛。”

沈珏当然没有这麽直白的说，但她连翘！作为乾清宫的掌事姑姑，自然要揣度帝心为陛下排忧解难, 若是事事都等着陛下交代，那就是她的失职了。

本来她还有些犹豫, 要不要如此急迫，可方才见两人一并用膳, 陛下都亲自给姜姑娘挟菜, 甚至姜姑娘盯着陛下看，陛下都没有恼怒, 还一块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