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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女人只会拔剑(527)
作者:存宁 阅读记录
她从“人”,变成了一棵被蛀空的树。她的身体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寄生,这些寄生有着不一样的名字,它们有的叫“美丽”,有的叫“文静”,有的叫“孝顺”,还有的叫“听话”……太多太多了,多的女萝因此感到痛苦。
寄生无处不在,孕育她的母亲给她一些,亲爱的姐妹兄弟给她一些,结交的真诚朋友给她一些,眼睛看到的给她一些,耳朵听到的给她一些,文字给她一些,画面给她一些,现实给她一些,梦境也给她一些。
她逐渐被寄生填满,“美丽”会让她感到焦虑,“文静”会让她变得胆怯,“孝顺”会让她委屈齐全,但最可怕的,是名为“爱”的寄生。
它会令她迷失自我,失去灵魂,成为一棵真正的树。
也可能是石头,或者是玩偶,但总归不再是“人”了,哪怕她依旧会说话,能够直立行走。
她终于成为了像“人”的怪物。
第186章 第 186 章
☆
——我降生于世, 沐浴阳光雨露,日益生长,所为何来?
——我是谁?
——我是女儿?是姐妹?是母亲?还是妻子?
——我是谁?
——如附骨之疽寄生于吾身的又是何物?
——我于人间成长、行走,为何脊梁越来越弯, 为何视线停滞不前, 为何精神日渐麻木?
——我要如何褪去这一身寄生, 回归本我,寻得真我?
——我是谁?
眉心刺痛,在血色锁链的映衬下,女萝眉心的红痣微微发亮,她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我”,她们年龄不一, 体态各异, 有的躺在襁褓, 有的咿呀学语,有的少年初长成, 有的头盖红布,还有的蹒跚趔趄、踽踽独行。
有的“我”是个贴心懂事的女儿,有的“我”是温柔贤惠的妻子, 还有的“我”是慈爱宽容的母亲, 被母父夸赞孝顺,被丈夫拥入怀中,被孩子扑到膝头,人生是不停转换身份的过程,娘要“我”听话, 我就不会吵闹,爹要“我”乖巧, 我就会为他捏肩,丈夫要“我”美丽,我就尽情妆点自己,孩子要“我”付出,我就以刀撕裂皮肉哺育骨血。
换来“爱”。
“爱”是怪物赖以为生的食物,而“我”确实也是一个怪物,“我”不能离开任何需要我的人,因为我可以失去一切,惟独不能不被爱。怪物不会思考也不会反抗,更不可能离开,怪物只需要不停地、不停地坚定一个信念:他一定爱我,而我也应当爱他。
也不是没有不爱他的时候,但往往需要先受伤,才开始清醒,那麽为什麽……不能从一开始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呢?
眉心的痛感愈发强烈,恍惚间,那短暂的四次人生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转过,女萝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很多次机会终止那无理由的宿命,但她沉浸于爱情之中——她当然能够以没有灵魂,或是受到控制来为自己开脱,然而她在意识到些许微妙时,往往第一时间率先说服自己要信任夫君。
就连奋起反抗,也要由她人引导。
濯霜的帮助,镜子中另一个自己的警告,複一次仇才能消去的一颗红痣,女萝第一次这样问自己: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如果没有杀死第四个人,就要一直忍受最后这颗红痣吗?
它们不是四个丈夫的化身,它们是她身体里的寄生,是软弱,是自我欺骗,是麻木,是以爱为名的剥削。
等待寄生自我脱落与求佛拜神毫无区别,意识到这一点的女萝在虚无之中伸出双手,她看见自己的十指微微颤抖,很久没有变化的修为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眉心的最后一颗红痣像烈焰烧得她不得安宁!
她咬紧牙关,右手二指并立,略作弯曲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畏地刺入眉心——
这颗红痣是这样深,仿佛在她的身体里扎了根,她像挖一个烂疮一样,不顾剥离所带来的痛苦,坚定不移地要将其剜去,自己的寄生,本就应当自我去除,不需要任何帮助。
“啊————”
女萝发出痛苦的咆哮,被锁在太阳中的身体依旧毫无动静,锁链却在不停震动,随时都会断裂,她的疼痛与决心传达到了每一位同伴的心中,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将所有寄生祛除,去追求崭新的明天!
神罚彻底消失了,只有大荒之海上的天空偶尔还会划过几道雷电,人间的灾难已经停止,衆神俯瞰着不屈的女人们。
与神躯相比,她们渺小如蜉蝣,不仔细看会当作一粒一粒小小的黑点,如此卑微平凡,可她们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胆敢仰头直视神明。
在这一瞬间,神和人的位置似乎对调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