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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事(72)
作者:长山里 阅读记录
余晚之挣脱开了楼七的手,颤抖的手抓住了尸骨的鞋袜。
她顿了顿,似在鼓足勇气,才一把扯了下来。
余晚之盯着尸骨的趾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然后一下跌坐在了黄土间,垂下头,肩背开始轻耸,紧接着发出了抽泣声。
她一手搭着棺木,把头也靠在了棺木上,眼泪扑簌簌滴进了泥土中。
楼七没见过她哭,说实话,她真的以为她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没有眼泪。
她凑近了些,想要安慰,于是听见了一阵呢喃。
“为什麽?……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呀,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余晚之心痛难忍。
继父母失去消息后,宋卿时又在她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宋卿时明明知道她与彩屏自幼一起长大,虽为主仆,但胜似姐妹,可他还是杀了彩屏,让彩屏替她躺在了棺木里。
楼七没有开口,她看着扶棺而哭的女人,不知道她这些话是对谁说的,又为何伤心成了这样。
楼七看了眼露出来的趾骨,没看出什麽端倪,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趾骨比正常人多出了一个脚趾。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要开棺,怪不得她看了趾骨就哭成这样。
原来是从趾骨认出来是她认识的人。
妹妹吗?楼七心想,这具尸骨叫江晚之,虽然与余晚之一字之差,但宋卿时的夫人又怎会是余家小姐的妹妹?
第 54 章 阴魂不散
风雪渐渐大了,楼七拍掉她头上的雪,说:“我们该走了。”
余晚之已经平複下来,她直起身,又将鞋袜替尸骨套了回去。
她又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余晚之,好似楼七之前看见的痛哭流涕的那个人只是幻觉。
“盖棺吧。”余晚之哑声说。
棺木重新封上,余晚之抓着泥土一把一把撒在了棺木上。
楼七和川连又将土回填,铲雪重新覆盖了坟冢。
余晚之在墓碑前慢慢蹲下来,那上面刻着她的名字,躺着的人却是彩屏。
墓碑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
那宋卿时烧的纸钱她也收不到吧,在下面估计还挨着饿,受着冻呢。
余晚之想起了当初买回彩屏的时候。
那个八岁的小姑娘大冬天仍旧穿着单衣,脸颊冻得通红嘴唇发白,脚趾头还露在破烂的鞋外面,扯着短了一截的袖子局促地在她面前,怯生生地喊了她一声小姐。
年幼的余晚之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小丫头问她能吃饱吗?她说能。
小丫头当时就咧着嘴开心地笑了,干裂的嘴唇裂开冒出了血珠。
自那时起,那个苦命的丫头啊,便将她当作了天。
余晚之扮成男孩去学堂念书,彩屏就抱着腿坐在学堂外等她。
学堂里的男孩们取笑她像个女人,欺负她,彩屏就沖上去和他们打架,嘴角被打出了血,还笑着说小姐我把他们揍了。
她落水,彩屏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用自己将她托了起来,她不知道一个不会泅水的丫头,是如何客服恐惧将她托起来的。
后来,她们都学会了泅水。
为何想要留下坠云,不单单是因为她在余晚之疯傻的时候待她没有那麽差,而是因为她在余晚之落水时毫不犹豫地跳下去那一刻,让她想起了彩屏,那个丫头也和坠云一般傻。
余晚之擡手摸了摸冰凉的墓碑,用干哑的嗓音轻声说:“我今日没带纸钱,改日再来给你烧,待我事了,我就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家。”
……
离开大昭寺时,才刚刚开始飘雪。
到了半途越下越大,凛风沙沙作响,卷夹着雪粒子迎面打在人脸上,又往脖子里钻。
沈让尘手握马缰,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赶不及在城门关闭前入城了。”
既白下午才在大昭寺后山泡热的身体又冷了,跟在一旁说:“公子要入城,难道他们还敢拦不成?”
既白又说起了他那句口头禅,“我们家公子是谁?国公府二公子,仪妃娘娘的亲弟——”
“再说我就毒哑了你。”沈让尘打断。
既白立马闭紧了嘴。
沈让尘道:“我们今夜不入城。”
他来见左都御史徐时按本就是打了见寂然大师的幌子,出城的事越少人注意到越好。
既白的脸被风割得生疼,忍不住说:“公子,来的时候我记得路边有个废弃的土地庙,就在前面几里地,咱们去那里躲一躲吧,太冷了,我怕我冻死在路上。”
沈让尘首肯,又加快了速度。
破庙就在前方,风雪里隐隐看到了一点光亮。
既白道:“好像已经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