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轻度摇晃，垂下的绒布飘蕩，陆玉音眼神直视前方，全当看不着陶妍的狼狈，时不时与他人应和一句，掩嘴轻笑，眼睛亮晶晶的，而对面的顾景桢与她眼神交错时，露出的笑意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妍儿。”

周氏来到陶妍身旁，一托，把那礼盒递与陆玉音，一边按着陶妍的手，陶妍余光一瞥，果然看见母亲的笑意褪了些。

她一颤，被迫恭敬给陆玉音行个退下的礼，咬牙切齿道：“还请嫂嫂赏玩。”

“多谢两位堂妹。”顾景桢一招手，让后面的林叶递上两个书匣。

他常赠与族弟们习字读书的用具书册，族中女子少，他这回的见面礼居然还是送书，赠来时再说上两句劝说品行和开蒙开智的道理。

旁人虽觉好笑，可细想也是当兄长的一片心意，陶妍面红耳赤，听那些劝导的话再联想方才行径，自己终是脸皮发臊。

陆玉音坐了一会儿，便觉体力不济，她的脸色一差，郑姑母都不由关注看来。

还没曾说话，碧云先一步转递呈上来茶水，轻声说：“少爷叮嘱您少费神。”

陆玉音擡头望去，跟几位堂兄弟坐在一块儿的顾景桢正瞧着她，她脸蓦然感觉发红，衆目睽睽，怎好意思这样瞧着她呢！

郑夫人嘴角僵了僵，心道新尝滋味的男儿总是容易迷昏头，呵，但既是淮哥儿挑的人，先前还因招待不周让人发病，她也多了份长辈慈爱，看在淮哥儿的面子上，也该关心子嗣，于是主动说：

“我在家时候，那儿有个远近闻名的名医，专调理身子的，下回该给侄媳妇看看，养上个一年两年的就好。”

陆玉音轻声应了，“多谢姑母……咳……”

她低头掩饰喝茶，女人家的直觉，她也不喜郑姑母多插手私事，正想怎麽找法子推辞，顾景桢忽然开口，替她说出了话，断了郑夫人试探的心思：

“淑儿身子不适，不能与姑母相陪。”

第 38 章

郑夫人忙道：“快去歇着吧, 依我看，你们多留两日，让侄媳妇把病完全养好了再说。”

事后谁都没提百合花的事, 默契就当那事没发生过, 这次去的时候, 郑夫人房里一朵花都没设，仅摆了精致玲珑的佛手柑供香气。

病是在镇国公府发的，郑夫人心有不安, 强力挽留，顾景桢思忖着陆玉音确实身子不佳，一路颠簸回去, 耽误加重病情不说，一脸病容还不知怎麽被人揣测, 便同意再继续住下。

这日请完安，顾景桢带着那幅棋局看望镇国公，陆玉音由周氏相送回, 周氏同是爱护容貌之人，十分细心，特意带了养颜祛疤的“玉人膏”。

陆玉音一瞧粉釉瓶子，宝塔荷盖形状，连容器都这样精巧，东西自然是好。

“多谢嫂嫂心意, 熙仪家中还有‘白玉露’, 我这张脸是不怕的, ‘玉人膏’还是留与旁的美人用吧。”

周氏掩嘴笑道：“我就是知道弟妹有福气, 到底是有夫君疼爱，御制的名药我见都没见过, 却是弟妹眼中的寻常物，我这膏药虽比不上，但这会儿涂了总好一些，千万别损了肌肤。”

“如此，熙仪却之不恭，多谢嫂嫂。”

陆玉音用手背抚面侧过头，那一瓶经过上次一用，已经被她祸祸完了一半，这样一提，才觉得自己糟蹋浪费。

两人在小径走着，两侧濛草垂花，偶有鸟啼，正是说笑时候，忽有两个丫头拉拉扯扯从一假山闹出来，被周氏随身侍女一呵斥，立刻噤声行了礼，听了只言片语，大概是些领用衣衫、器物等琐事，周氏上前说了两句，便让都散了。

陆玉音不便多问，周氏随意解释一句，笑道：“是两个小娘的丫鬟吵架罢了……”

镇国公府的两位爷，一位爷原先的两个侍妾都是成年后收的，另一位因为有个厉害有钱的媳妇，成婚两三年了只有个一同长大的丫鬟通房，听刚才语气，刚才本该是宋氏要管的，难怪周氏不做理会。

周氏睨了她一眼，忽然笑问道：“听说弟妹府上喜欢清净，连个小娘都没有？”

陆玉音微微低了头，“他不喜欢热闹，从前也没那心思。”

“哟，这是咱们当妻子的福气，也是难处……”周氏喃喃。

她并非想触这个霉头，可恨尽让她干吃力不讨好的活，话题一转，说：

“陶家两位姑娘大了，昨日你也见过，京城里数不出来几个比她们更出挑的，府上管得严，不让她们轻易抛头露面，这样对女儿家虽然闷了些，但好处是，有些好人家喜欢这样的……”

周氏又改用亲昵语态，像个热心为小妹操心的长姐，“她们是娘的心头肉，哪能让豺狼叼去，妍儿不操心，她有她的福气，只是以倩儿的容貌才情，她不能将就，左思右想，青年才俊就那麽几个，再一挑亲近、知根知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