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响了，极轻的脚步迈进。

陆玉音掀开床帐，顾之榆沐浴换了一身衣袍，他站在门口，小声道：“我将功课做完了，今天我还将孙叔叔让我做的账算完了。”

陆玉音朝他招手，笑道：“你孙叔叔是送你算盘玩，哪还真叫你做账，逗你呢。”

顾之榆脸上有点红，双手攥着衣袍小步上前，凑到床边。

“啵。”

陆玉音搂着他在额头上亲了一口，摸摸他的小耳朵，说：“明儿别管那些了，功课做完，跟妹妹一起听娘亲讲故事好麽？”

顾之榆擡起手掩饰，用手搓搓额头刚才被娘亲过的地方，那双跟顾景桢相似的眼睛现在充满羞涩。

陆玉音和顾小桑睡在主厢房的大床，顾之榆虽是个四岁小童，可他已知男女之别、父母威严。

他的小床就在木格门隔开的小室，陆玉音规定每天晚上入睡前，他都要来见见她，让她亲亲，开始顾之榆很是别扭，几回以后，虽每每都感觉不好意思，可心里很高兴。

顾之榆听到说也要像妹妹那样听故事，一时犹豫，他对那些故事也很好奇，可是……

陆玉音见他犹豫，顿时感到心酸。

榆儿心思重，寄人篱下，他有衆望在身，所以事事力求做到最好，一刻不敢松懈，大人期许什麽，他就会努力做好什麽，让人挑不出错。

陆玉音抚着他的肩膀道：“娘心疼你，妹妹也心疼你，听故事的时候都还提醒我说哥哥那儿的灯暗了……咱们娘几个平时就快快乐乐的，你们初来乍到，暂且什麽都别操心在意好麽？”

顾之榆脱口问道：“那爹呢？”

陆玉音怀里的顾小桑动了一下，险些被惊醒，陆玉音忙再拍了拍，一把搂过顾之榆，额头相抵：“他太忙了……”

顾之榆的眼眶里泪水打转，闷声道：“跟以前一样……”

以前还有个盼头，现在知晓父母消息了，却还是不够圆满。

陆玉音帮腔道：“就是呀，爹爹是个坏爹爹，我们不要他了，等他过来找我们，我就让他跪搓衣板。”

顾之榆一听，想笑可用力憋住了，一时脸色古怪。

陆玉音轻轻揪他的鼻子，“榆儿不笑笑，容易变成小老头。”

顾之榆大惊失色，急切甩开她的手，鼻子和脸都是红的。

他虽然年纪小，但颇为注意仪态举止和容貌，而且知道自己一向被夸可爱，娘亲说变成小老头，他都要委屈死了，反驳道：“我不是……”

“还说不是……”

陆玉音挠他痒痒肉，顾之榆捂着嘴笑，见顾小桑要被吵醒，陆玉音拍拍他，顾之榆连忙落荒而逃，但嘴角高高弯起，一路飞跑回床榻，钻进被子里都还在乐。

陆玉音这几天把铺子生意上的处处理得差不多，每天开始有大量的时间跟他们相处。

两个孩子跟她越来越亲，小桑问爹在哪儿，她开始还会有耐心解释几句，时间长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陆玉音开始在他们面前抱怨顾景桢，让两个孩子本来坚定等候的心动摇，跟她亲近了，也觉得父亲太过分，没有良心，是个坏人！

哼，难道她有错？陆玉音觉得顾景桢就是没把他们几个放在首位罢了，当时请旨回京，他一个边关大臣，回到京中重见多年前的官场老友，再次陷入旋涡，不得不慎重，而那批乌孙人终于悉数落网，无一落网，到了最后盘点功绩的时候，顾景桢当然不得不重回都护府才能分得一杯羹。

这举动在旁人看来很是平常，可陆玉音暗暗不悦，她也想当个世人眼里的贤妻，但心底里总是不乐意，她现在有生意做，有朋友帮扶，凭什麽总要像个深闺怨妇等待他？

这几日，天格外冷，像是要下雪。

又是一天从学堂回来路上，顾小桑看到街上有人卖剪纸。

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兄妹俩心里想的都是什麽时候能一家人在一起过个年？

“小桑。”

顾之榆提醒顾小桑上马车，他扶正马凳，等妹妹上去了他再上去。

“来了。”

顾小桑被仆人牵着走近，扭头看到一辆马车在不远处短暂减慢速度，马车里掀开窗帘，里面坐着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正沖着他们俩微笑。

那是一个友善的笑容和打量，接着车帘一晃放下，马车继续前行，直到消失。

顾之榆察觉到异常，“他认识我们麽？”

仆人清清嗓子，“那是咱这儿嘉州城的赵小员外。”

顾小桑爬上马车，说：“我好像听到过云姨说过这个什麽什麽小员外，员外就是有钱的人，他花钱买娘的东西，让我们家赚了钱，是客人，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