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娘子？毓娘子？您到哪儿去？门外有人来寻您……”

“知道了。”

陆玉音如一尊被操控的偶人失魂落魄游走，一步一步，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只想着要离开，她怕接受任何答案。

“碧云？你来了？”

门口的碧云跟孙三郎一见她出来，喜上眉梢。

碧云大呼：“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原来这都护府的副使就是咱们从前的顾大人！要不是我得了军爷的保证，我才不会信，小姐你这算是破镜重合，再结前缘了！”

以碧云眼光看，顾大人的条件顶好，只要毓娘子不排斥，再修前缘比在外面找些乌七八糟不知底的男人强，还好过她一直不嫁。

碧云有意腾出一两日时间让他们相处，这天她选够了市面上的料子，心想总要来见一见，没想到看清陆玉音一脸苍白，没个活人气，让她吓了一跳。

“您这是怎麽了？”

陆玉音呆愣愣张了张嘴。

怎麽了？当然是因为想到顾景桢有家室她就落荒而逃，看到他亲手制作小弓，想到他的情意用在其他人身上……

不然那张小弓是给谁的？他不是会閑着制作那种东西的人。

但，她也并不能确定真相。

陆玉音打了个冷颤，似乎是对可能的答案十分畏惧，可心底里也有声音在说：不会那麽糟糕，他不一样，他是她爱的男子，他是特殊的。

陆玉音渐渐镇静下来，乱做一团的脑中思绪终于能慢慢理清。

对，问一问，把话都说清楚……说不定一切都是误会，顾景桢既然舍命救她，难道不能说明心中她的份量麽？

但一想无论是谁，他都会去救的，陆玉音又没那麽有信心。

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他在先，她怕又是一场玩弄报複。

她心里好像有一根飘摇的小草，一下往东倒、一下往西倒，杂念甚多。

看着碧云和孙三郎焦急和关怀神色，陆玉音心紧了一下。

碧云跟着她四年，已经从亭亭玉立的姑娘嫁作人妇，圆脸褪出青涩，一双眼睛闪着柔和光泽，她的丈夫也成为了她的朋友，她亲眼见着他们幸福，也知道碧云为她操心。

看看他们多恩爱啊，碧云是个勇敢的姑娘，所以得偿所愿。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因一次退缩而错过快乐？

陆玉音想到从前种种磨难，如今家人好友散的散，远离故地，心境也不与从前相同，在这异域风气之地，大有尘埃落定的迷茫和萧瑟之感。

宛如漂泊旅人，在途径最后一片绿洲时的犹豫。

她或许可以永远骑着永不停歇的骆驼旅行下去，也可以停泊在说不定会让她快乐幸福的绿洲之上。

陆玉音念头百转，眼中渐渐湿润。

碧云急切小声问：“我把货理清楚了，官爷说城中清点仓库，咱们的过几日就能送出来，铺子那边要账的事催得急，我留两个伙计在这儿就该走了，您……”

陆玉音眼睛飞速眨了眨，吸气时皱皱鼻子，说：“不要紧，你先回，我随后两日就跟上。”

碧云愣道，指着里面：“您不跟顾大人……”

陆玉音眼中闪着光：“我、我有消息了就告知你……”

碧云仿佛能从中看出她的决心。

那是女子对未来有了明确期盼的坚韧和希望，纵然并不清楚有太多秘密的陆玉音身上发生了什麽，可她在这瞬，与她有了女儿家才有的共鸣。

碧云用力点点头，像是把她的力气也借给陆玉音去谋求幸福，嘴角不由扬起微笑，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孙三郎扭头看看这两个人，没看明白，但心底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打扰她们。

他从第一面就知道毓娘子不是他们这种男人能随便肖想的，好嘛，原来毓娘子是跟顾大人有前缘情分在，这下又要破镜重圆了，所以昨天一去问他们的货，本来鼻孔朝天的小吏和两个小官员谄笑着承诺三日内就能把货找出来。

碧云用力一拽，把尚在摸着下巴沉思的孙三郎扯走，“快走，不然要赶不上马车了……”

陆玉音看着他们远去，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耸耸肩，轻吸一口气，转身跨过门槛，往回走去。

“毓娘子您怎麽在这儿啊……”

护院把正在找人的小婢女带来，小婢女念叨：“晚饭快要好了，大人刚翻个身，想见你没看着人，正急呢，都在找你……”

“哟在这儿呢……”

“毓娘子……”

几个仆役见她出现，才纷纷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

陆玉音走进来时只觉自己头重脚轻，穿过院子时黄昏的光照在脸上，跟当年离开顾府的傍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