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在‘拉玛镇’附近，离轮台有二十里，我们再走三四里路就能看到人……我的属下一定已经回去禀告，后半夜就会有人搜寻到这附近，或者等我们到了镇中找到卫兵队护送回城，运气好的话，明天早上一睁眼就有人来接了。”

顾景桢有条不紊地告诉她现在的处境，又解释说：“最近城中有一批走私兵器的异族流民，我追蹤一批货物出城，想来是他们在出城时临时起意，破釜沉舟，干脆绑了你……”

陆玉音抖了一下，她眼神有些虚空望着火堆，但明显是在认真聆听。

“真的？这麽巧？你刚好救下我？”

顾景桢苦涩道：“自然是巧。”

黑夜中一片寂静。

“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两个孩子，也对不起你。给我时间……”

陆玉音小声呜咽，第一次听到顾景桢的道歉，她心中只有满满酸胀，嘶哑嗓子道：“可是我的孩子回不来了……”

“不，回得来……”

顾景桢按住捂着脸要尖叫哭泣的她，连声安抚：“回得来，真的，我发誓……”

“呸！”陆玉音怒视着他，“回得来？回得来？哈哈……”

陆玉音想起那道士的占卦，也想起许多真真假假的话，笑出了声，当他是在玩笑，厉声道：“不要再哄我！不要再戏耍我！不要再想困住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休要再与我提这些！你没资格！”

见到他，所有平静都被打破，陆玉音的心中泛起滔天波澜，开始被他的体贴安慰触动，一颗心死灰複燃有了异样感觉，却一想到他在此处经历如此多的磨练，自然越发会应付人，知道怎麽哄人开心。

顾景桢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看她嘶吼完，说：“真的，我会让你如愿，我会让你见到他们，有一种秘法是以血输送，我给他们血，他们就能活……”

陆玉音扭过头，懒得听他说话的模样。

顾景桢止住了话头，那荒谬的以人血喂养的法子闻所未闻，也没有个信物见证，说出来他自己都没什麽底气。

他轻吸一口气，罢了，回去以后给她看榆哥儿的信。

那两个孩子调皮，前段时间，榆哥儿趁着镇国府忙的时候，竟然偷偷带着妹妹出京，私自叫马车出城，直到州界时才被人扣下送回府。出了这样大的事，镇国公府不得不来信问他的意见。

他那时候探听到陆玉音已经开了第三间铺子，日子过得有模有样，心想他在轮台也算是平稳，一方面暂时与之通信联络，约定来日见面，一方面想法子打听陆玉音还是否记挂从前。

若是她想把从前忘得干干净净，另外找个人过日子，他不甘心，但也没有法子。

若是她愿意，她那麽喜欢孩子，现在就到了相认的时候。

可再见着她，心如一团乱麻，什麽计划都暂且抛在一边。

陆玉音见那火苗减小，赶紧拢了些树枝填进去。

顾景桢见状，想站起来去寻些柴，她警惕看着他的举动，明白以后说：“你还是坐下吧，我怕你血腥味太重。”

浸满血的外衣已经被他挖了个坑埋下，顾景桢脸色不太好看，陆玉音面冷心软，揶揄着他却主动去拾柴，他笑了笑，低声道：“多谢。”

这样见外，陆玉音心里倒有些不自在。

其实她也浑身酸软，在马车上被捆着手脚蜷缩那麽久，一路摔下来到现在还腿发麻，不过这麽几年曾外出走动，越来越有了精气神，身子骨也比以前好了，这会儿还能站起来。

陆玉音怕黑，为了火堆能燃一夜，她捡了许多，偶尔回头看，发现顾景桢一直看着她，但脸色越发疲惫憔悴。

顾景桢因连续两三日忙着追查的事，加之方才搏斗激烈，流了不少血，现在天越来越冷，陆玉音看他脸色不好，看着差不多了，忙坐了回去。

幸好还有火堆能暖两个人，不然大西北的野外夜晚，凭他们现在单薄的衣物根本支撑不过去。

“辛苦你，早些休息，要是晚上没人发现我们，明早天一亮就出林子到‘拉玛镇’。”

“嗯。”陆玉音搓搓手，扭头看他，“你干什麽？”

顾景桢正脱下袍子，“夜里太冷，容易受冻。”

陆玉音立刻道：“现在你比我更需要，我不要。”

她强行按住顾景桢的手，被烫到一样飞快退回，嘟囔道：

“照顾好你自己吧，你病倒在这儿的话，我没有力气把你带出去。”

“你不冷麽？”见她这样抗拒，顾景桢停住手，微微皱起眉。

陆玉音稍微移动位置，往火堆坐近些，离他更近，“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