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再跟陶二爷说了几句孩子们的日常，陶二爷道：“俩兄妹元宵时候看见别人家都是一家几口，心思多些是自然，你可得多关照，让诚儿多照顾他们。”

周氏虽一直让诚儿有个大哥哥的样儿，但那孩子有些心大，她到熄灯睡觉都觉心中不安，複又转身去了顾小桑屋子瞧瞧，却没想这两个孩子都没睡着，果真心里装着事。

“姨母……”

“桑桑怎麽哭了？”

周氏把顾小桑抱在怀里，看见桌上的纸张皱眉，“你们夫子也忒严苛，才第一天就让你抄这麽多书。”

“是我、我……”

顾小桑紧张地抓着笔杆子，见周氏等她解释下去，她低下头，小声说：“是文绮、她……”

周氏一脸“果真如此”，耐心问道：

“好孩子，不怕，姨母就是你的亲阿娘，她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姨母饶不了她，你说说，她怎麽了？”

顾小桑一下抱着她嚎啕大哭，连顾之榆都扭过头，掩饰他的含泪双眼。

周氏心中大为怜惜，一手抱住顾小桑，一手摸摸顾之榆的头。

顾小桑哭道：“文绮说我没有娘，我娘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她在哪！她在哪！”

周氏大惊：“什麽‘死’不‘死’？谁教你说这话，你知道这话是什麽意思？”

顾小桑的鼻头通红，眼睛认真看着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死就是永远见不到一个人，永远不能跟她见面，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娘就是这样……”

周氏忍不住落泪，两个孩子都极为懂事，大些就很少再问这话，今天这样一说，显然是心里想娘想得紧。

顾景桢的书信一年仅能寄来一封，他们的爹没有着落，可怜这两个孩子日思夜想，这时候凑一块儿招人怜。

当年陆熙仪走的时候，问她去哪儿，她说嘉州，后来派人去打听也没个结果，只有个陆氏的衣铺，但主人家是个男子，想来那是陆熙仪隐姓埋名，随手托词说的。

周氏摸掉眼泪，眨眨眼睛，把顾之榆拉近，小声说：“姨母今儿告诉你们了，可你们不準多问，也不準告诉别人说是我说的，等你们大了就、咳……”

周氏心疼地用帕子擦顾小桑哭肿的眼睛。

“她、她是一个南方的绣娘，等你及笄，等榆哥儿参加考试，那时候你们去找她，她就愿意见你们了。”

顾之榆听得仔细，有些激动地喘气，想说什麽却说不出。

顾小桑抓住她的手追问：“绣娘是干什麽的？那我们去找她吧……”

“嘘！”周氏捂住她的嘴，“说了不许多问，你忘了麽？早知道你不守信，我就不告诉你了！”

顾小桑不想惹姨母生气，连忙住嘴，湿漉漉眼睛怯怯瞧她。

周氏虎着一张脸，“桑桑大了自然就懂得道理，人总有许多身不由己，那时候才能跟娘亲相认。”

顾小桑点点头。

顾之榆冷不丁问道：“是不是她抛弃了我们？所以姨母才一直不告诉我们。”

周氏神情严肃道：“不能这麽说话，你们仔细想想自己就没有委屈的时候？越是大了，委屈越多，你们也该体谅才是。”

虽是这样说，但周氏心想孩子无辜，见他们低着头不说话，把一个个带着到床上去，催促：

“好了，都睡觉吧，今儿太晚，榆哥儿就在旁边的榻子上睡好麽？”

周氏把顾之榆带到房里午休的小塌，看着两个人都神情低落地闭上了眼，心中叹息着出去了。

房内静悄悄，顾小桑在被窝里，抱着从小不离身的拨浪鼓睡不着。

“哥哥。”顾小桑兴奋说：“娘亲是绣娘，绣娘是不是府上齐阿姐给我补衣服那样的？娘亲在别人府上麽？”

“不知道她在哪里……”顾之榆闷闷道：“绣娘就是绣花的。”

顾小桑急道：“天底下绣花的人那麽多，又没有册子，怎麽找？”

顾之榆苦思冥想，说：“那就找天底下出最有名的绣娘的地方。江州、嘉州、灵州……”

他眼皮打架，声音低下去：“一个个找过去，总能找到……”

顾小桑打了个哈欠，“那要準备好多好多钱呀，我不吃糖葫芦了，也不吃马蹄糕、莲子酥、奶皮冻、山楂蜜饼……”

梦里一个个美味远去，可满口还是香甜的味道。

好香，好快乐，她跟哥哥攒够钱，找啊找，朝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跑去。

那就是他们的娘，抱着她的感觉就像吃了蜜一样！

顾小桑翻个身，砸砸嘴，睡得香甜。

114   番外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