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停止跳动的心髒终于恢複律动，她像终于回到水里能呼吸的鱼似大口喘气。

顾景桢关切瞧她时，陆玉音用袖子一手捂胸口，一手掩着面哭着轻声道：“你、你早说嘛……”

“怎麽了？”顾景桢一脸疑惑，忽又有了点唏嘘神色，说：“比不上你往日的习惯，明日我再送更好的。”

“没、挺好的……”

陆玉音低下头，掩饰脸上的无措，茫然间手指触到刚掉在凳上软垫的酒杯，轻轻拿回手里，眼泪却一滴一滴落下来。

原来是到生辰日的时候了。

她虽与陆熙仪同一天生日，因让母亲生産时险些闹得一尸两命，听说还是萍姑在关键时候奋力救治，二人才得以活命，从此母亲只要见了她就会想起当年的苦难，并不喜欢给她大作排场，但陆熙仪总是能得到很多礼物，把气氛变得轻松欢愉，渐渐就变得只有陆熙仪一人独享快乐。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有时候顺便会得到一份礼物，有时候没有，淩一棠经常会带些稀奇古怪的好玩东西来，但因为他一贯都是这样，把这天显得也没有什麽特别的。

如今有一个人特意为她庆祝生辰，陆玉音最大的反应是错愕。

“你看看，那边是什麽？”

顾景桢并不擅长哄人，看清陆玉音脸上泪水后，眼中闪过晦暗神色，手略微僵硬地扶在她肩上，引导她往湖面上瞧。

陆玉音鼻头发酸，被他一说，转移注意力往外看去。

漆黑一片的水面，忽然闪现出几盏八瓣莲花河灯，灯烛一闪一闪，成片出现，印着波光摇曳水泽，煞是好看。

上下皆是茫茫黑色，只有水面莲花灯白。

陆玉音呆呆看着，水面上的河灯越来越多，让她眼前变成朦胧一片。

“这……是给我的麽……”

“一年十二盏，十八岁生辰……这里有二百一十六盏……唔，似乎还不够多。”顾景桢眯起眼睛思索。

陆玉音睫毛连眨，手指将眼眶擦了又擦，破涕为笑道：“还不够多？要是真的摆满整个湖面，说明我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

她虽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娇嗔抱怨，可嘴角时不时颤抖下撇，眼睛弯得看起来像要大哭一场。

陆玉音吸吸鼻子，坐回了凳上，手中的帕子半遮着面，再看一眼湖面就要又忍不住哭声，却也想再多看一会儿，看仔细一点，谁让她总是拥有得太过短暂。

陆玉音深深闭上眼，再睁开已是清明许多。

怎麽总是那麽容易陷进去……一定是她扮演得太过深入了，这些是给陆熙仪的，顾景桢尊重作为妻子身份的人，才不是给她的。

陆玉音低垂的眼里是无尽的迷惘。

“今日太晚，礼物明日才能送到府上，你再挑挑喜欢的。”顾景桢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既然她喜欢，那就不枉费他一盏盏亲自叠的花t灯，上次说要看，雨夜出了变故未成，但那天实在让他高兴极了……他的手指执在酒杯，无意识地摩挲。

陆玉音连忙低头饮酒，一想到那湖水灯，知他这样柔情体贴，脸上也忍不住挂起笑，“多谢子淮哥哥，今天晚上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齿间饮下香甜的酒，鼻尖是淡淡香气，陆玉音看向桌角蟠耳铜香炉，好奇道：“这燃的是‘雪中春信’？”

顾景桢略动筷子，主要布置了让她吃，“不错，你嗅出来了？”

陆玉音抿着嘴笑，“你少用香，有閑心调一回，我自然是要注意，不过又好似有些不同……”

顾景桢面有赞赏之色，“沉香味重，我减了一钱，改加白檀。”

陆玉音前几日真去他书房的珍藏书柜翻找书册，无意拿了本香谱出来，她这时候也来了兴趣，又见燃的恰好是她所喜的香，高兴抚掌道：

“改得好，沉香重了便显俗气，名字叫‘雪中春信’嘛，就要不留痕迹，有席有炉，冬夜中用白檀更佳。”

陆玉音眼眸一动，手托着腮，“其实你也是喜欢这些的对不对？”

只不过男子是要建功立业的，怎会被这些琐事小玩意绊住心神。

顾景桢微微勾动嘴角，“閑暇打发时间罢了。”

陆玉音笑得像只小狐貍，她之前就纳闷难道还有人天生不爱玩？小时候从来都是用顾景桢作为榜样，现在知道了，他明明也有玩心，并非天生的圣人一个，只不过一直压抑住了。

“那现在调一味吧。”

陆玉音往旁边一坐，铜炉下有一个座镂空木盒，她抽出里面托盘，里面果然放的有香箸、香勺、羽扫……烘好的香块跟零星的碎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