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珠腼腆，回身道：“这是静台师姑的住处，今日闭关一天了。”

她指向另一处：“道观清静，每座客房离得有些远，麻烦夫人要费些脚力。”

离此约莫一里处，一点灯火明亮，在山中这点路看起来远，但在府上这不过是晴芳苑到鸣翠阁的小路远近。

萍姑心中摇头，这有些荒凉了，山下虽有官差守山，佛寺、道观也安排巡逻，静台女道是常客，可她们初到此处，不得不有些防备，但转念一想，清净些也好，免得隔墙有耳。

陆玉音跟萍姑对视一点头，转头微笑道：“无碍。”

“可你们……”花珠数数人头，“院子小，怕是住不了这麽多人。”

萍姑道：“不急，去了再看罢。”

走的是一条往下的小坡，再往上登了十余级台阶，几人到达这小院，看清这院子是三座客房相连，那麽陆玉音与崔三娘各独住一间，剩下一间给婢子碧云萍姑等女眷使用，旁的再没有空置地方。

四五个护卫把带来的箱子卸了安置好，瞅瞅地方，问：“小道姑，就没有别的柴房了？”

小道姑用鼻孔看他们，眼睛移开，脆生生道：

“有啊，再走百丈，后面有条小溪，那儿是喂马用的，有两间柴屋马槽，去那儿吧。”

“这、这……”

陆玉音听了也感为难，但看到护卫一个个大男人的憋屈样更觉好笑，怀疑除了小道姑的师父师兄和那小僧，花珠就没看得起别人。

护卫首领抱拳对陆玉音道：“少夫人，那我们兄弟便歇息在门口。”

陆玉音正把屋子转了看一圈，回身惊讶道：“柴房实在委屈，可现在天寒地冻，夜里不比白日，你们怎受得住。”

“我等受少爷嘱托，职责所在，多谢少夫人关心。”

她见其他人也是一副这般打算，便急忙说道：“慢……这样吧，只留两人在门口守夜，这里既然有过夜的被褥碳火，何不让其他人先去那柴房休息？”

护卫明显犹豫，“这……”

萍姑也道：“这点路程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养足精神，替着轮班。”

那几人一想也是，最后商议三人守着，两人去柴屋休息，后半夜轮替。

山间温度低，陆玉音的斗篷进了屋都没解下，护卫跳水搬柴，帮忙整顿，今日劳累，衆人接过道姑送来的斋饭后，匆匆各自休整入睡。

屋里的碳火彻底烧热，门一关，只留萍姑，陆玉音解开披风，坐在桌上自斟了杯茶水，一言不发喝起来。

萍姑看过前前后后的门窗，再听了碧云歇下的动静，回转来看到陆玉音点灯提笔，将在崔府看到的记录册子上内容一字不差地默了下来，正神情严肃地凝神思索。

萍姑过去t一看，桌上是陆玉音默下的陆显宗遗书，她剪灯擦罩，再倒杯热茶来。

陆玉音望着灯烛，眯起眼睛，“案卷上涉及的一衆官员，除了几个不开口说话的，上折子的都是李党官员，顾……他、他跟他们不常结交，我便没有接触的机会，刑部的林大人曾到过府上作客，那人看似直性，实则做事有分寸……”

陆玉音重叹一口气，喃喃道：“若是能找到信件，交给适当的人物，在适当的时候交出去就好了……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找到信，再找到哪位愿意说话的人，唉，父亲曾经交好的官员，要麽明哲保身，要麽转投他人……”

她一眨眸，星光点点，萍姑眼中亦是哀婉神色。

陆玉音倍觉烦恼，揉了揉额头，站起来找出匣中的一盏莲灯，放在香台上拜了拜。

她是又想起她曾做过的恶了，那条幽井里的人命。

萍姑燃香拜上，安慰道：“过段日子，打听她家还有什麽人家，私下送些银钱补贴她，对她来说，这已是造化……咳……”

陆玉音忙给她顺背，扶萍姑到椅子上落坐，“你的身子……”

“不要紧，烟呛的。”萍姑摆摆手，这趟奔波，日夜都睡得不安稳，还要提起精神应对许多事，她的身体确实已吃不消了。

陆玉音抹抹流下的泪，哽咽道：“还不知以后要怎麽样……若是、若是……”

她说不下去，萍姑道：“多想无益，玉娘的毛病就是多思、话少，什麽都闷在心里……”

意识到僭越，萍姑不再讨论她，低下头，道：“歇息吧……”

“铃铃”

忽听到一声极微小的铃铛声，二人皆是精神一震，对视一眼，悄悄灭暗油灯。

陆玉音迅速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欲要摔杯喊人，却被萍姑按住。

她们带的护卫虽是好手，可萍姑老道，不仅外面有人看守，屋子外几寸之内也设置了根极细的鱼线，端头扯到屋内挂了铃铛，如有人接近，便会触到细线向内发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