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音回了晴芳苑，随意把那丫鬟支开，跟萍姑进了房，四下无人，两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陆玉音随意在梳妆匣里翻找梳子，找出了轻扔在桌上，咬牙忍住害怕，眼里却流露出愤怒。

“那个叫‘张顺’的，是不是还不满意咱们给的钱？他也忒贪心，打量我们好欺负？那天在灯会都敢找到我了！要不是人多，指不定他要做出什麽来！”

萍姑道：“玉娘去公府的第二日，那边就传来消息，张口又要了两倍的数！我去找了一回他，这事儿不是出在张顺身上，张顺那人倒也好说，是他在同州接应的人黑心，狮子大张口！那人叫汪斌，最近欠了一大笔赌债，平日在当地四处打秋风、吃霸王餐，四处游蕩替官府做些跑腿的事，是个破皮无赖，这回知道陆家这事，他可不就想趁机大敲一笔，所以就找过来了。”

萍姑冷笑：“这背后肯定也是那位汪县城的意思，估摸他们是个什麽亲戚……他竟然敢找到你跟前？”

陆玉音捏着梳子的手t指关节用力得发白，“他想拿我找狱卒通融的事告发威胁我……”

陆玉音眼睫微颤，声音虽小，但语调尖利起来。

“他用这个拿捏我？休想！下次要是见着还敢威胁，大不了我先一步把事捅出来，看看谁吃得亏大！”

“使不得！你现在跟顾少爷正是好着的时候，因这些事让他对你失了心怎麽行！唉……奴去打听了，路上……两个年纪大的奶娘，下了场大雪过后，已经没了……”

陆玉音急问：“母亲还好？”

“夫人还好。”萍姑摇头道：“死了的族人多了，袄子就多省下几件，匀了去，总比一齐冻死的好。”

陆玉音一想到顾景桢知道这些事的反应，脸色煞白，与母族还有牵连是大罪，她更怕牵连查出她真正的身份，听到说冬日族人的死伤，一时有些恍然，她在顾府里狐皮暖枕，无论在哪个房里都用上好的银碳，四季如春，吃住都是一等一的，都忘了北地已下大雪。

“啪”，梳子从她手里掉落，陆玉音颓然用手支着额头，深深闭眼。

过了许久，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晚上他回来，我就直接告诉他汪斌的事。”

萍姑愣然道：“不行！姓汪的若是有十分的把握，怎会只一步步试探，如今都知道顾少爷疼惜新婚的夫人，汪斌怎麽蠢到这样的地步！”

陆玉音在赌，并非赌顾景桢的情分，赌她对他的了解，从她跟他出去见了他办事，感悟到他公事上行事风格比性格更为严肃狠辣，比起被告发揭示出来，宁愿自己去认错还处置得轻些，不如她先下手为强，占得一二分先机。

第 47 章

陆玉音忽又想到什麽, 说：“萍姑，流月拨过来的人用着顺心？在观园，我听说碧云跟桂儿有过口角？”

萍姑哼了一声, “是闹过几回, 杜鹃劝下去了。她们没面在我眼前蹦跶, 流月稳妥，可她手底下人不是，碧云性子直, 但做事踏实，跟观园新安排的人闹起来，我一看, 倒看出那边有几个不安分的。”

陆玉音轻轻摩挲桌案边的纹路，一尘不染, 干净整洁，晴芳苑不住人了，还需日日打扫, 难为她们用心服侍。

萍姑大概知道在镇国公府发生的事，陆玉音在镇国公府受气，是因为有人传消息、嚼碎嘴，她建议：“等汪斌的事情过了，奴婢找个机会……”

陆玉音神情麻木地按着桌边，话未说尽, 她默认了萍姑的打算。

“记得别分开处置, 有几个虽是跟着我从梅园一路过来的, 可在面上不能特殊对待, 流月素来和气，事务杂了, 不用去扰她，杜鹃是个实诚人，让她给萍姑当帮手，也能叫别人记得她的好……”

萍姑颔首：“是，记得她的好，就是记得您的好……”

身处内宅，有人想把手伸得太过，实在不能任由下去。

“少夫人，流月姐姐来接您去书房。”门外小婢子唤道。

“知道了，我这就来。”

“萍姑随我去吧。”

陆玉音拿起象牙梳，暂时停了话头，早晨顾景桢便让流月等人将府中事务交由她主持，算是正式放权给了她，家里的田産、铺子、作坊、放租……账本一一等她过目，让管家跟流月慢慢带着熟悉上手。

萍姑擡眼皮往外看了一眼，心中隐约有不安预感，顾少爷虽没个爹娘，可他母亲是南方的大户出身，当年嫁妆铺了十里，爹也是分了家的士族，叔叔伯伯疼惜侄儿甥儿，又有他成年以后的打理经营，顾府家産颇丰。

男人都趁新鲜疼惜新娶的美娇娘，可这麽就把家中事务都準备交给新妇打理……萍姑心想还真是头一回见，哪家不是熬得生了两三个，再给丈夫迎两房小妾，有了公婆的认证，再变成了离也离不掉的夫妻，男人才愿意放了权去给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