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辰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如此。”

酉阳钰轻笑。

他周身的压迫感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陛下可有什麽事要告诉臣麽？”杨钦辰死死盯着他。

心里有期冀也有预知结局的漠然。

“有。”酉阳钰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慢声道：

“杨好案有进展了，但我想等我们大婚后再送你去战场，可以吗？将军就当给我一个承诺？”

杨钦辰亮起来的眸子又不着痕迹地暗淡下去。

她沉默了很久。

终于笑道：“好。听陛下做主。”

她再也不需要顾忌什麽君臣情谊了。

-

杨钦辰跑了。

确切来说，是逃婚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麽躲过重重玄甲卫和宫中巡防，从戒备如此森严到恐怖的地方跑出去的。

她是几进几出荒漠，凭小小一只部队就屠了西鲜的北地将军，只要她想，反追蹤的能力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从前t是她自愿受制于君臣恩德。

但赤翎军精锐大部分在扶车，她不能放任她们一再战败折损，而杨钦温的最后一面她也必须去见。

她日夜奔袭，挑小路往天石镇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身受重伤、不易挪动的杨钦温应该被送到了医疗物资都更充裕的、离战场最近的天石镇医治。

她偷听到玄甲卫回报时提过。

附近的军营派了最好的医官，都只能勉强拖住他的性命。

如今战线一退再退，若是扶车攻破天石镇，恐怕杨钦温真的要命丧当场了。

她必须去前线，为他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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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酉阳钰结束了两天一夜的祭天大典回宫。

本来是要带她一起去的，但她近日连连不适，太医官也谏言说不宜外出。

所以他才放她一人在宫中。

饶是如此，他也布置了重重的守卫。

但当他回到凤仪殿，满殿的仆从和侍卫跪在他面前沉默时。

他就被巨大的恐慌和阴霾击中了。

原来这些时候的温存和顺从，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骗局。

他从来不会骗人的将军，也终于...学会骗他了。

无穷尽的怒意和阴鸷暗欲再也无法被秩序控制，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像密密麻麻的昆虫，扇动着令人耳鸣目眩的翅膀，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双眸一寸寸赤红，迈着步子，一点点拂过她用过的杯碟、靠垫、穿过的衣物、睡过的软榻。

没有人知道她会去哪里，只要她想，他会永远都找不到她。

这就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但好在，还有杨家、还有赤翎。

她永远无法彻底抛下这一切。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变回了那个面无表情、任何人都无法窥探他波动的帝王。

“...来人，往扶车战场方向找。杨钦温在天石城治疗，若是她得知了，定然会往那边去。暗令各州县，若是有杨钦辰的蹤迹，不得隐瞒即刻上报，否则以叛国罪论处。”

“喏！”

“昭告全国，杨好一案暂停审查，赤翎军叛国案存疑，待上将军同孤大婚后再重啓审查。在此之前，停止所有赤翎将领的升迁和提拔。”

“还有，严格监控杨镜羽，若是她有异动，定是和她搭上线了。”

“喏！”

先机

酉阳钰猜的没错, 但他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那麽大胆直接往天石城去了，只能分散人手，从她消失的皇城一点点开始排查。

这就给了她抢占先机、改头换脸的机会。

冬日飞雪, 覆盖了厚厚一层在五原城的民居上, 初生的曦阳还不足以融化这积了一夜的雪。

“真冷啊今年。”

几个穿着灰扑扑的中年人走过，边走边哈着冷气。

“是啊，也不知道更往北的地方，赤翎军和扶车的战事能不能打赢。我家侄女也去了呢。”

“估计不能吧，没听说那杨钦辰，就是赤翎军主帅, 都要卸甲嫁与陛下，为陛下生儿育女了麽？”

“这麽冷的天, 还打什麽啊，冻都要冻死了。总打仗, 我们老百姓可怎麽活啊, 要是打到我们这里来, 我那刚肥沃的地就又要被蛮流糟蹋了去。”

“可不是呢, 那被临时调遣来的护西将军...杨钦辰的亲堂兄杨钦温，都受了重伤，正在天石镇令宅子里养伤呢，听说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是啊，要老夫说，这女子折腾什麽将军打仗的, 牵累亲人，劳民伤财！最后还不是嫁人去了。陛下不嫌弃那杨钦辰整日军营里摸爬滚打, 她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还是可怜了那些随她从军的女子哦，她是有依靠了, 那些女子恐怕只能草草一生，沙场上烂布敛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