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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窈窕(6)
作者:小锦袖 阅读记录
媒人们长了一张天花乱坠的嘴,总能把那些男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可那些男人就算再好,在她眼里,最多也只是个镶了金的磨盘。
管他石磨、金磨,本质上都没什麽区别。
苏锦书才不愿当那可怜的小驴,更不愿总是寄住在舅舅家里。
几年前,有一回她委屈得狠了,曾试过一次出走,身上带了几两碎银,出了镇子沿着唯一的山路一直往东,听说山外就是衡州府。可是莲沼镇过于偏远,她从天亮走到天黑,越走越荒凉,入夜时,不出意外把自己给搁山道上迷路了。幸亏镇上打铁的唐叔路过,顺手把她带了回来,否则,那夜冬雪凛冽,她未必能挨到天明。
她那时候实在太小,出走失败,回家还被舅母拧出一身青紫的伤,那些伤处几乎全集中在臀腿上,谁也发现不了,女孩子家面薄,也不可能轻易掀给人看。
舅母出门逢人就哭诉她的不懂事,话里话外指责她不知好歹,属狼的,养不熟。
软刀子最能磨人,把她戳得千疮百孔,有苦不能言。
“舅母打算给我选个什麽样的人家呢?”苏锦书问。
“你刘婶方才来说了户人家,但是我觉得不太好。是衡州城里的一户豪绅,年纪不小了,前两年刚死了原配,还留了个儿子,想娶个美娇娘当续弦,刘婶不知怎麽就想到你了,竟真的上门说起了这事……”
苏锦书脸上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死死的盯着舅母,等着她的后话。
舅母一顿,说:“唉……我已经替你拒了,太不像话了。”
可刚才刘婶出门时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可不像是被拒了。
苏锦书心知舅母这张嘴里,十句话有十一句都是假的,一个字也不能信。
她是吃过亏的人,心里长了教训,体会过代价惨重,再不会上第二次当。
不过,谈婚论嫁这种事,似乎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苏锦书的心情沉了下去。
只听舅母又说道:“你的身世格外不同,你父母是做那种生意的,邻里八乡都是知根底的人,多少有点忌讳……”
苏锦书的爹娘生前是开棺材铺的。
可也不仅仅是卖棺材。
他们家之所以能攒下一笔不菲的家産,皆因苏锦书的娘有一手绝活——能穿针引线,让逝者体面。
经常有达官贵人或者江湖豪侠带着一些不成样子的亲人,以千金相请。
她娘也足够有本事,能端得起这碗饭,那些送来的“人”哪怕是被剁成八块,尸首分家,她也能给拼在一起,缝缝补补,恢複如初。
说来可笑,舅母嫌她爹娘的生意晦气,可用着她家的钱倒是心安理得。
“嫁得近些远些都没关系,舅母一定给你办得体面风光。进了别家的门,就是别家的人了,一辈子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看……”
苏锦书听到这,猛地悟了。
舅母这是想把她甩得远远的,此生再也不相见,无瓜葛。
苏锦书看了她一眼,道:“我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知舅母打算如何置办我的嫁妆?”
舅母一抿嘴,深吸了口气,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何故又咽回去了。
苏锦书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倔强纯粹。
舅母每次对上这双眼睛,总感觉莫名心慌气短,再一想到她爹娘做的那种生意,两个有损阴德的人生下的怪胎,恐命里就带着不祥,于是更生厌了。她压下心里的不适,皱眉道:“你这孩子,嫁妆的事有舅母替你操办,你……”
“不劳舅母替我操办。”苏锦书冷不丁冒出这麽一句。
舅母一愣:“什麽?”
苏锦书一只手藏在裙子下面,把面料揉皱了一团。她说:“我娘亲生前给我準备了很多首饰,当年那一场大火虽然惨烈,但人们常说真金不怕火炼,我想……也许可以回去再找找。”
舅母:“真的?”
苏锦书道:“真的,我记得有一对龙凤钗衔珍珠,还有一只缠金的玫瑰花枝……”
这不是谎话。
自从苏锦书出生,每年生日娘亲都会找最好的工匠,打一套非常华贵的头面送给她,等将来出嫁的时候,当做嫁妆。
苏锦书六岁时,已经攒了六个小匣子。
金玉皆不畏火,那些东西应当不会被毁。可是那些东西埋葬在火场中,一直没有被找到。
舅母已经信了,可她心有忌讳:“可是……可你们家那兇宅,它、它闹鬼啊。”
十年前,苏家一场大火,烧了一整夜,苏府的男女主人,还有伙计奴仆,合计二十余人,都死在那场火中,只活了苏锦书和赵云峥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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