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才刚腊月。

苏锦书没有那麽长的时间等。

陆镜垣喝完药之后，擡头看向陆锡，道：“我信你，这药是什麽？”

陆锡定了神：“虽不是解药，但对你大有裨益，不会害你……听起来你夫人似乎很了解此毒，你为何不求她，反而求我。”

陆镜垣道：“解药我是等不到了，只能相信各位大人的神通。”

陆锡心中一动，问：“解药为何如此难得？”

陆镜垣偏头瞧了一眼戚氏。

陆锡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戚氏明白如今处境不妙，她的父兄有可能放弃她，而她的丈夫看架势是只顾自己了，她面色惨白，终于交代：“因为调制解药所需材料四时不同，只需一味药材，极易栽种成活，但四时所取不同，需收集初春的新芽，盛夏的花茎，和立秋后刚开始由盛转衰的老根。”

陆锡由心生出了一股颓然之意。

太医院那群老大人一个多月没研制出成果，眼瞧着是没有大进展了，而今他终于得到了解药的方子，却麻烦至极。

等不起了。

陆镜垣交代了他所知道的所有有关戚家的事。

陆锡浑浑噩噩的听着，每一句话都要反複琢磨很久才能明白。

管姝察觉到不对，走了进来，低声唤道：“主子？”

陆锡叹了口气，道：“记录供词，让他夫妻俩画押。”

他不仅仅只要陆镜垣的一面之词，他的妻子，作为戚家女，必须一起拉下水，才能将戚家的罪名钉死。

管姝按照陆锡的吩咐，取了供词，走出武库大门，只见陆锡一个人站在日晷旁边，正仰头看月。

月快圆了。

管姝走上前安慰道：“主子，还有时间，还有可能。”

陆锡没有看她，只喃喃自语道：“已经一个月了。”

他们这样的人几乎从来不会心怀侥幸。

他们向来是把事情往最坏的结局考虑。

可陆锡现在却不敢想。

管姝只能一遍遍苍白的安慰着：“不会有事的。”可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不敢信。

陆锡道：“供词给我。”

管姝交上去。

陆锡披夜入宫，直面圣上。

陆镜垣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

他第一次与戚家搭上关系，正是在戚家女入门之后，是戚承彦先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带着他见识了群玉馆中的秘密。

再之后，戚承彦见他没有特别抵触，于是进一步以平阴侯的爵位相诱，他说戚家女不嫁碌碌无为的庸才，要让陆镜垣当一个大展宏图的好儿郎。

陆镜t垣从小也是这样被母亲教导的，很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事实上，他这些年入了戚承彦的阵营，自己也不知道都在瞎折腾什麽，盛世太平，帝王稳固，造反绝无可能，也没有必要，到了最后，他纯粹是因为上了贼船无法脱身，只能一辈子就这麽绑着。

陆镜垣还交代，紫微道中许多人都看不出有什麽野心，似乎都跟他一样，是被绑上了，骑虎难下而已。

还有一纸名单，陆镜垣把他知道的背靠紫微道的官员都列了出来。

皇上一目十行看完了，压在了镇纸下，叹息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陆锡的神色一直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恍惚。

戚氏的供词也写明了摧心毒的来历。

皇上明白他的担心，道：“腊月十六那日正好是回门的日子，你与锦书进宫小住几日，不必急着走，让沈老先生为她诊脉，试试别的办法。”

陆锡点头应了。

皇上又道：“丹阳县主已经答应为朕所用了。”

陆锡这几日没怎麽在意宫中事，皇上竟不声不响的就搞定了。

其实不意外。

丹阳县主本就是个带罪之身，而今她母亲又失了晚节，她还惦记着留在京城，还想着皇家贵胄的荣华富贵，便只有皇上可以依靠了。

陆锡问：“皇上这是打算什麽时候动手？”

皇帝道：“时机到了便办，不必挑什麽良辰吉日。”

他听了陆锡的劝，最近与沈婕妤聊得比较多，心里已经踏实了不少。他淡淡道：“朕的母后，她自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却总莫名相信别人重情重义，也是可笑。”

戚太后想尽办法把丹阳弄回来，原因之一是她曾以此为筹码，强迫嘉慎长公主替她一死。

原因之二，是想将丹阳县主的仇恨转化为自己的刀。

只可惜戚太后想错了，丹阳县主此时心里并无仇恨，只有欲望。

谁能让她满足，她就为谁所用。

……

苏锦书安睡了一夜，别院中，没有长辈，也没有人会在天刚亮的时候就挖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