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嬷嬷道：“快了，马上就不用吃药了。”

苏锦书闻着这一日比一日苦的汤药你，难免皱眉，但还是隐忍着，一口气喝光了。

空碗递出去。

她清了清嗓子，站起来，问道：“嬷嬷，我能出宫一趟吗？”

旧地

程嬷嬷问：“郡主出宫做什麽？”

苏锦书道：“我想要回一趟王府。”

程嬷嬷没有阻拦, 道：“向皇后通禀一声吧。”

苏锦书洗漱了一番，便往坤德殿走去。

按理说，此时已过了请安的时辰, 距离用午膳还差一段时间, 皇后应当有清閑才是，可她到了坤德殿, 去被告知皇后暂不得閑, 让她晌午之后再来。

苏锦书虽说好奇, 可皇后宫中的事也容不得她乱打听。

既然晌午后还要来，苏锦书便不想回朝露台了, 她住的那个地方在山上, 还格外离群索居, 来回走一圈又远又累, 她便就近想到昭明宫坐一会, 好打发时间。

不料，昭明公主也不在, 说是去陪婉妃了。

苏锦书不好去打扰人家亲母女的温存, 于是便带着人在宫苑里逛了一会儿。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渐渐往无人的僻静处去了，苏锦书瞧着前方略有些眼熟的石子路, 想起来了——暮云台在那边。

毓王当年被囚禁毒杀的地方。

苏锦书忍不住还想再去看一眼。

跟着她的小宫娥提醒了一句：“郡主，那边是看着荒凉, 还要去吗？”

苏锦书说无妨。

宫里的人惧怕暮云台曾经的血腥, 但是她不怕。

入了冬，暮云台远远看着更萧索了。

树木都枯了, 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扭曲的指着天空。

地上的草也都枯黄委地。

苏锦书推开沉重老旧的门, 环视着宫内多年来一成不变的陈设。

她的目光落在了正中间的椅子上。

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青衫男子坐在那里，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畅然大小。

苏锦书走到那个位置上，缓缓坐下，抚摸着椅子，道：“如果你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他们一家都还活着，此刻会是个什麽光景呢？

门外有动静传来。

苏锦书凝神，问了一句：“谁？”

门外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太监打扮，但穿的却是经年的旧衣裳，他一擡头，双眼浑浊，脸上瘦得快挂不住肉了。

苏锦书带的小宫娥是个机灵的，见此情景，眼珠子一转，道：“郡主，附近有个玉泉寺，宫里的太监们年纪大了做不了事，就挂靠在玉泉寺养老。”说着，她偏头看向那老太监，上前一步，气势十足问：“你是个什麽来处？为何要来惊扰郡主？”

捞太监被拦在了门口处，不能再靠近，他颤颤巍巍的跪下了，回话道：“奴婢汪福广，从前就是暮云台的总管。”

这些老太监的身上有一种烂腐的味道，很难入鼻。

小宫娥忍不住用帕子挡脸。

苏锦书倒是能忍得住，她问：“你是来找我的？”

汪福广伏在地上说是。

他这一把岁数还能跪的稳不容易。

他说他曾是暮云台的总管，只这一句话，苏锦书就愿意听他多说两句。

苏锦书问：“你有什麽事？”

汪福广道：“奴婢有个干儿子，叫张林芳，郡主记得吗？”

苏锦书说：“不认得。”

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汪福广：“郡主只是不记得他的名而已，他曾给郡主提灯引过路，后来死了。”

苏锦书想起来了。

那是她刚进宫不久的时候，溜出宫玩过了时辰，一个小监在宫巷外等着引她回去。

他还跟她说了当年毓王死时的惨状。

那小监阴柔，说话的嗓调像是牵着一条线，令人听着很不舒服，苏锦书被他吓得惊悸了好几天。

那小监死的时候她也看见了，被人用破木架子擡了出去。

苏锦书道：“原来他是你干儿子，节哀。”

汪福广道：“他入土的那天奴婢去看过，口唇紫绀，浑身瘀斑，是被毒死的，可内宫里只给了一个暴毙的说辞，便草草了事。”

苏锦书似乎明白了一点，这是有冤要申。她直接问：“你是想让我替你做什麽？”

汪福广沉默了许久，擡头看了看她，目光不敢上移冒犯她，只停在了她的裙面上。他道：“奴婢知道兇手是谁，也知道他是因何而死，奴婢丢了干儿子，没人给养老了，奴婢黄土埋到脖子了，有些秘密不想带到地底下，奴婢斗胆想面见圣上，求郡主成全。”

苏锦书不解：“你想见陛下，自去求见便是了，绕这麽个大圈子，找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