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书早也知道当日水榭是一场算计。

是陆二夫人利用女儿，试图离间她和陆锡的关系。

这算计并不高明，却是真正拿住了她的七寸。

苏锦书受了这份气，总觉得憋屈。

陆锡见她这已经开始做婚后的打算了，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到宁死不屈的地步。

陆锡道：“你有郡主府，不必迁就我。”

不过，她的郡主府尚未完工，还需要一段时日，婚后不一定立马就能住进去。

其实，他手上仔细翻翻，也还能找出几个怡人幽静别庄，但是把新婚妻子往别庄里送，总归是不体面。

苏锦书靠在引枕上，道：“我想了好几天，想不通二夫人为何要算计你，她是二房的夫人，你是长房的儿子，她针对你是为何？”

陆锡道：“她的儿子只比我小两岁，叫陆镜垣，是我堂弟。”他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尽量简要一些，“我生下来时身体就不好，我那亲大哥也是个病秧子，我爹这一脉看着是生不出一个全乎人了，镜垣生下来很结实，祖母便把他要到跟前来养着，几乎是拿他当了个指望。”

陆镜垣不仅仅是老太太的指望，更是他亲娘的指望。

若是平阴侯的爵位能顺利交到陆镜垣的头上，二房一家子便等于是翻身了。

陆锡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往事，深沉道：“我那二婶也算是尽力了，只可惜差了点时运，老天不肯遂她的意……”

苏锦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说了句：“你真可怜。”

陆锡道：“已经不可怜了。”

自从当年遇见了毓王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力不从心、求而不得的折磨了。

他要做的事，尽在掌握，他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

前段日子，苏锦书离开他时，他短暂的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可淮安的那天夜里，他接住中箭的她时，便明白，他再也不会失去了。

他忽然对苏锦书道：“记着，永远不要顾念我的死活。”

苏锦书惊愕擡头。

只听陆锡道：“我永远不会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趴在你面前，假如我哪天真的遇难了，我会留一封信给你，你不必四处找我，为我立一座衣冠冢就好。”

很难想象，如此轻松的语气，是在交代一件生死大事。

他是早就把生死都看淡了，但苏锦书没有。

苏锦书瞪大了眼，不禁直起身体：“你怎麽能乱说这种话？”

陆锡忍不住用手背蹭了一下她的脸，安抚道：“不要怕，只是以防万一，你要知道这些事。”

翌日，尚衣局的人来为嫁衣赶工时，苏锦书竟破天荒的自己动了两针。

要知道，几天前，她们是磨破了嘴皮，也没能劝动苏锦书动一针意思一下讨个彩头。

汀芷跟了她这些日子，已经摸的懂她的情绪了。

很显然，她恢複了几分心气，汀芷自然也跟着开心。

平阴侯原本在到处找儿子，最近听说人回京了，还没抓回府里，先接了皇上的一道口谕，说是将婚期订在了腊月十三，让他们好生备着。

侯府一家子顿时乱了，只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如何能面面俱到。

陆二夫人借口起了风疹不能见人，一直没有再露面。

喜事当前，老太太却不大开心，与几个亲厚的媳妇嘀咕：“怎麽说也是要嫁进我们侯府的人，可我连人长什麽模样都不知道，我都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呢，也不知急个什麽劲……”

苏锦书当初离京时走得隐秘，没有闹得满城风雨，事发的第二日，皇上便将事按下来，除了亲近之人，此事再无旁人知晓。

自然受伤中毒之事也都藏下来了。

阴平侯府碍于祖训，远离朝政好多年，更是连风声都听不着一点。

老太太又问：“衡阳郡主身边现在是谁在张罗，张家吗？”

三房的媳妇道：“郡主已经被接回宫里了，她的婚嫁由皇后娘娘做主，婉妃和沈婕妤也都很上心。”

老太太一时没了话，安静了半晌，才涩道：“说到底，还是皇帝上心，这排场都快赶上公主了。”

陆二夫人听了这个消息，越发不爱出门见人了。

圆圆的奶嬷嬷养好了嗓子，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二夫人靠在床上，喃喃道：“那小子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在清平司学了不少手段啊……他记仇呢，他记得小时候我哄骗他吃伤身的药，记得我养的狗把他撞进水里……”

嬷嬷不敢接这话，只默默听着。

却有一人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