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

苏锦书捂住心口, 试图把那砰砰乱跳的心压回去，声音太大了，叫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他回来了。

他朝这边走来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 见她一直捂着心口, 道：“怎麽？不舒服？”

苏锦书垂下眼：“不知道为什麽，心慌, 跳的特别快。”

陆锡上了心, 道：“许是毒还没解, 走，找个太医给你瞧瞧。”

苏锦书想拒绝：“多给人填麻烦。”

陆锡道：“算不上麻烦, 走吧。”

苏锦书：“……”她清楚这不是病。

她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对陆锡乱了心跳。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年苏宅初见时, 崖上死里逃生时, 还有衡州被雨洗过的小院里, 他站在柳树下盯着人捉蛙时。

原来他们已经一起走过这麽多地方了。

他们离开莲沼镇, 死里逃生到了衡州，因公主失蹤, 又一路奔扬州去, 如今回到了京城。

他们相识在盛夏酷暑十分，而今还不到处暑。

谁能料到，短短一个多月时间, 竟然发生了这麽多事。

陆锡好像总是围在她身边转，她也习惯了时时见着他、想着他。危险的时候只要一喊他的名字, 他可以从任何地方钻出来。哪怕坠崖时, 他从天上追下来，也能稳稳地接住他。他那双清淩淩的眼睛里, 只盛着她一个人。

人意识到喜欢，自然想占有。

倘若无法拿捏, 便会陷入无尽的患得患失。

此刻，苏锦书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可惜不能永远属于我。

尽管他和公主的婚事告吹了，可京城的贵女那麽多，总会有别人。

他还能陪我嬉闹多久呢？

一想到此，苏锦书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

陆锡带着苏锦书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锦书几次欲言又止。

他后脑勺上仿佛长了眼睛，头也不回道：“你到底想说什麽？”

苏锦书被他戳破了意图，索性问了出来：“我想问问，你要娶一个什麽样的妻子？”

陆锡一停，苏锦书差点撞上他的肩头……该不会生气了吧？

苏锦书偷瞄了他一眼。

正午的豔阳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可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明媚，他道：“你问这个是什麽意思？”

苏锦书道：“就是……好奇想问问。”

其实也不仅仅是好奇。

苏锦书只是存了一点希冀，想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注定只能是过客。

陆锡看着她，道：“你问这样的话，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在京城，男女之间轻易不会问这样私密的问题，一旦有意无意的提起了，那便可能涉及两个家族的交往。

这是一件很慎重，也敏感的事情。

长在乡野里的素锦书不懂，她没有那麽多的顾虑，她想问就问，想说就说。

苏锦书这会儿竟听懂了他的暗示。

她说：“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就当做是一个误会好了。”

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一向如此大胆热烈。

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沖动。

“我想娶一个……”他还在犹豫，本是不想回答的，但心里话就这麽顺嘴溜了出来：“会给我煮莲子羹的妻子。”

是我吗？

苏锦书低声道：“莲子羹那麽简单，会做的人太多了。”

陆锡一闭眼，话都说到这了，何不再直接一点。他道：“可我只吃过一个人做的，唇齿留香，铭心镂骨，此后再也不会去吃旁人的了。”

人这一生能真正得偿所愿事实在太少。

苏锦书只觉得恍惚，她才刚刚其意，就得到了回应。

尤其最后一句话，正中她的下怀。

不会再有旁人了。

只会属于她一个人。

苏锦书心若擂鼓，望着他笑了起来，然后扑身上去，却是轻轻抱了一下他。

道上的几个宫人忙低头溜走了，谁也不敢擡头乱看。

陆锡的手擡起来又放下，没敢在这种地方放肆。

想来用不了一刻钟，皇上就会得到消息。

允与不允，马上就会知道结果。

他梦里那些纷乱的事越发清晰。

陆锡擡起头，正午的日头太耀眼了，让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太好使。

他想起梦中第一次见面时，天色昏沉沉的，没有日头，辨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他莫名其妙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循着水声，找到了一片荷塘，一艘小船停靠在岸边，她就穿着一件轻纱襦裙，倚在船上乘凉。

他走过去，她背对着他，雪白莹润的肩露在风里，陆锡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于是彬彬有礼的侧身，换了一声：“姑娘，请问这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