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心中一酸，在衆人搀扶下来到内室，心疼道：“我的好孙儿，怎成了这副模样？”

谢辞远靠坐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顾及到他的身份，刑部虽然对他没有用上过于苛责的酷刑，但却仍少不了缺衣少食，又阻了谢家人探望，倒也糟了不少罪。

谢老夫人关切道：“医正怎麽说？”

主事管家忙道：“大夫说受了不少皮肉伤，又染了风寒，怕是要养上半月才能见好。”

谢老夫人痛心道：“竟也下得去手！”

谢辞远睁开眼，他的气度本就清朗，如今染了病，更是多了几分端方君子的作态。他缓声宽慰道：“祖母不必担心，这次是我办事不利，圣上只是秉公处理。”

谢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枉你在上京城多年，也不知道圣上忌惮谢家兵权多年，你走着文臣路子，还去染指什麽用兵之策啊！”

谢辞远扯了扯唇角，“孙儿如今在大理寺的位置是国公府给的，若是没有了国公府，孙儿怕是在朝中连脚跟都站不稳。”

谢老夫人唉声叹气，“你糊涂啊，有你父亲在，有二郎在，你娘亲乃是郡主，你是天生的皇亲国戚，你忧心这些做什麽？”

谢辞远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与不甘，他垂眼道：“孙儿知道了，多谢祖母教导。”

谢老夫人缓下语气，斟酌着问道：“你觉着沈姑娘可好？”

谢辞远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苍白的面上浮现一抹暖色，点了头道：“是极好的。”

他沉吟片刻问道：“可是沈姑娘应允了？”

谢老夫人叹口气，擡起眼慈祥地看向他，“方才她身边的嬷嬷来与我说，沈姑娘想回到扬州，将这门婚事作罢。”

谢辞远激动得倾身问道：“为何？”

谢老夫人也有些嘲讽地笑笑，“我也想知道为何，你这段时日，都与沈姑娘说了些什麽，叫她等了这些时日，反倒改了主意？”

谢辞远探究道：“可是接她来府中的事情，惹了她不快？”

可他方听闻她及笄，便送了信去，她不该找出指摘之处啊。

谢老夫人叹道：“当初若是将婚书直接送过去，哪来这些磋磨？”

谢辞远擡起眼笑道：“祖母是在指责孙儿为何没有直接娶一个空有口头婚约的知府之女？”

谢老夫人感觉额角又在隐隐作痛，“你的身份就算是公主嫁过来也称得上高嫁，何论一个小小新贵之女？当年的婚约本就是我为报恩所许，你也情非得已，这事儿便不要再提了，若是真想娶她，便趁她没离开之前，将人哄回来。”

谢辞远也知自己方才的话逾矩了，“是孙儿的错，孙儿定会好好对待沈姑娘。”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你能明白便好。”

她起身离开，又想起了什麽，不放心地叮嘱道：“等伤好之后，记得带人去上京城转转，既然喜欢人家，便不能再那般端着了。”

谢辞远点了点头，“孙儿明白，多谢祖母教诲。”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领着一衆奴仆出了隔扇。

主事管家将谢老夫人送到沉香榭的月门前，忽又想起今夜在二公子房中看到的那一剪倩影。

他开口道：“老夫人。”

谢老夫人顿住脚步，回头看他道：“什麽事？”

主事管家恭敬道：“今夜奴才请了医正去了二公子房中，不小心瞧见……二公子房中似乎有一女子身影。”

谢老夫人疑声道：“哦？还有这等事？”

主事管家应声道：“奴才刚开始也觉着是自己眼花了，可越想越觉着不对，二公子房中从未有过女子衣裙，奴才定然不是看错！”

谢老夫人点头道：“好好好，二郎房中既然有人了，那老身便也放心了。”

她这个孙儿，虽身份低了些，云姨娘当年的手段也不光彩了些，可终究是谢家的骨肉，这些年在边疆也杀出了一方天地，想通了给谢家留个后一身武学若后继有人，为谢家光耀门楣，谢家门楣也算得荫了。

主事管家犹豫道：“可是奴才瞧着，二公子房中那人，不像是寻常丫鬟呀。”

主事管家上京城中见惯了诸多贵女，那姑娘曼妙的身姿，比上京城中贵女只强不差，绝不是府中丫鬟能有的。

谢老夫人哦声道：“不是寻常丫鬟，咱们府中就两个借住的姑娘，你说说看倒像是谁？”

主事管家垂下头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

谢老夫人面色沉了沉，“这事不许透露出去。”

主事管家应声道：“是！”

谢老夫人杵着黄花梨木拐杖，慢悠悠往正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