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

送走了谢辞远, 狱卒惊魂未定地往大牢深处走去。

来到栏杆前，方才还谄媚惊惧的狱卒忽然换了副面孔，躬身向大牢中的人单膝跪下，“将军, 已经走了。”

谢时宴擡起眼眸, 轻瞥了眼狱卒, “知道了，接下来, 守住这里,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狱卒压低声音，沉声道：“遵命。”

谢时宴回过头, 一把掀开石榻上的被褥，望向面颊憋得通红的少女, “怎麽把自己憋得这麽紧？”

沈听芷微微喘着气，有些紧张道：“隔得这麽近，总是要害怕的。”

她擡起面颊，有些好奇道：“这些狱卒, 都是夫君的人？”

谢时宴擡手将她捞起, 坐在自己腿上，用软被将少女的膝盖完完整整包裹住，隔开石榻冰冷刺骨的寒气。

谢时宴轻点了下头, “为夫在边塞驻守多年，若是连他们与上京城的勾当都没能察觉, 怎麽能活这麽久？”

沈听芷瞪大眼眸, 顺手揽住少年的脖颈, 惊讶道：“这麽说，宝阁寺的流寇, 夫君也知晓？”

谢时宴定定望向少女，薄唇微抿，有些挣扎。

半晌，他点头道：“知晓。”

沈听芷心中一惊，“那大公子所说的，也全是真的？”

谢时宴垂下眼睫，肩膀微耸，轻笑了起来，“若我说是，遥遥又当如何？”

沈听芷心中惊骇，“你当真与敌寇勾结？”

谢时宴擡起凤眸，静静望着她，冷然道：“没有。”

沈听芷略松了口气，“那便好。”

谢时宴等了片刻，见少女没有多的话语，有些不解道：“遥遥没有旁的想问了？”

沈听芷想了想，面颊忽然染上绯色红霞，她摇了摇头，将心头的狂跳压下。

谢时宴眉心紧蹙，他认真注视着少女的神色，见少女并未表现出任何反感与嫌恶，嗓音低沉微哑道：“遥遥不会觉得厌恶吗？”

沈听芷愣了愣，蝶翼般的睫羽不解地掀起，小心地问道：“为何要厌恶？”

谢时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旁人总说，我这般的性子，心思深沉，手段阴狠。”

他擡起凤眸，看向沈听芷，“遥遥难道不觉着，我这种人，算计兄长，置家族利益于不顾，让人恶心吗？”

沈听芷轻嘶了口气，忙摇头道：“旁人怎麽说，都是旁人的事情，我只知晓，我的夫君，是个守关玉帝的大英雄，从未做过伤害大业的事情。”

“至于如何做到的，”沈听芷轻笑了笑，“朝堂本就複杂，夫君如何做，是夫君的事情，只要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人心与人心之间的算计，谁又说得上谁是干干净净的呢？”

就连她这t样在旁人看来困于后宅的女郎，也会为了自己的私心，选择对家族与自己伤害最小的路，更何况是统率三军，在边疆厮杀多年，毫无家族庇荫的谢时宴呢。

沈听芷认真看着谢时宴，“无论旁人如何说，听芷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谢时宴唇畔扬起浅淡的笑意，“倘若遥遥看到的都是错的呢？”

沈听芷抿了抿唇，轻声道：“夫君会骗我吗？”

谢时宴轻笑了声，“遥遥觉得呢？”

沈听芷垂了垂眼睫，捏紧掌心，“我不知晓，可我总觉着，你不会伤害我的父亲母亲，不会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谢时宴擡起手，指尖卷起少女身前的一缕乌发，兀自缠绕，“那遥遥自己呢？”

沈听芷擡起眼睫，潋滟秋水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谢时宴凑到少女耳畔，低声问道：“遥遥不怕，我要骗的人是你吗？”

沈听芷心中生出一股羞赧之意，她眸光微闪，有些支吾道：“我，有什麽值得夫君骗的？”

谢时宴眸光紧锁着少女双眸，锋锐而直白，他缓声道：“从见到遥遥的第一面开始，为夫对遥遥的心思，便不清白了。”

沈听芷垂下睫羽，想要避开少年赤.裸的视线。

谢时宴擡起手，制住少女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算计兄长是假，与敌寇勾结是假，所有的罪名，都是假的，可有一点是真的。”

谢时宴幽深的视线在少女嫣红的唇.瓣上逡巡，“我想与遥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沈听芷屏住呼吸，有些局促道：“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些？”

谢时宴呵笑道：“因为，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事情，扰乱了遥遥的心神，捉走了遥遥的视线。”

沈听芷低声道：“哪里有什麽无关紧要的事情……”

谢时宴挑了挑眉角，笑意略沉，“以后若是无事，便不要见兄长了吧。”

沈听芷辩解道：“今日是大公子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