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掀起眼睫，淡淡看向这个想来柔顺的女儿，出声问道：“都办妥了？”

沈听芷点了点头，蝶翼般的睫羽在眼下映出小小的阴影，她揪着衣袖上的绣花暗纹，有些沉重地说道：“母亲，他已经去了边疆，我没有见着他。”

程氏点了点头，轻笑道：“所以，你想去找他不成？”

沈听芷抿紧唇角，下定决心般擡起眼，问程氏道：“母亲，我可以吗？”

程氏愣了愣，眼角打趣的笑意隐去，她看着沈听芷的面颊，认真问道：“当真想去？”

沈听芷垂下眼睫，“想去的。”

程氏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又何必退亲？”

沈听芷摇了摇头，擡起睫羽，认真道：“母亲，这不一样的，我不后悔退亲，只是心中还记挂着。”

她以为将一切都不在意，便能放下，可她明白了，她做不到。

即便她从没想过会与他生死相随，可心中的情愫是不讲理的鈎子，将她的牵挂牢牢锁在他那头。

她没有想过要与他长长久久，却做不到对他受伤视而不见。

他救过她，她想让他好好的。

程氏擡眸看向沈听芷，认真问道：“找到了他，你準备做些什麽呢？”

沈听芷擡起睫羽，嫣红的唇.瓣翕动，被程氏的目光看得心中微冷。

是啊，她能做什麽呢？

她医术不精，没法效仿母亲当年去救治伤患。

没有傍身的手段，远赴荆州甚至要旁人护送。

她有些不甘心道：“我想帮他。”

程氏轻笑，“你若真想帮他，不若好好待在上京城，等他回来。”

沈听芷看着程氏的神情，有些猜测道：“母亲，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程氏摇了摇头，“扬州与上京隔得太远，母亲也不过只是一介医女，一介妇人，上京城中的事情，母亲亦无力擦插手，只想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咱们一家人能好好在一起。”

程氏面露忧愁，“只是这次来上京城的途中，母亲曾看到另外一队人马也前往了扬州，看那服饰，出自国公府。”

沈听芷心中一震，“不是二公子接你们来的？”

程氏担忧道：“接我们过来的是二公子，那国公府的人为何还要去扬州？方才你父亲的家书上说，我们走后，家中又来了一批声称是国公府的人。”

沈听芷脊背崩的笔直，她揪紧手中帕子，紧张道：“会是谁呢？”

母亲对谢老夫人有救命之恩，谢老夫人不会这段时间无缘无故派人过去。

永泰郡主更是，从不过问这些。

国公爷连面都不曾见过，更不会插手她这个从扬州而来的“表小姐”的家事。

想到最后，沈听芷心中惊讶道：“难不成，是大公子吗？”

程氏掀起眼帘，“谢家大郎与你定亲的时候尚且不曾接我们一同过来，怎麽二郎定亲的时候，便想起要将我们接过来了？”

沈听芷心中微惊，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想到了谢辞远曾对她说的话，从未想过的可能在她脑中渐渐浮现。

她闭上眼，使劲摇头道：“这不可能，谢大公子为何要这般做？”

曾经有婚约的时候不曾这般做过，还把她单独接过来，让她独自面对上京城的暗潮涌动，成为贵女眼中的笑柄。

待她又定了婚事，又这般将她置于不利之境。

沈听芷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倘若谢辞远的心一开始便不清白，那今日与她说的那些，又有几分真假？

沈听芷面色冷寂，她站起身，对程氏说道：“母亲，我不去荆州了。”

程氏看着少女纤细的身影，“你準备如何做？”

沈听芷捏着绣帕，下定t了决心，“我想答应谢大公子的请求，与他成婚。”

程氏盯着少女郑重的面容，片刻后，她柔声问道：“想好了？”

沈听芷点了点头，“既然大公子提出了这门婚事，我们在上京城中若能帮着揭开真相，也是好的。”

程氏轻笑道：“倘若谢家大郎心思清明，这门婚事，不就坐实了？”

沈听芷想了想，垂下眼睫道：“坐实了，便坐实了罢，能帮到一二也是好的。”

倘若她什麽都不做，恐怕从此以后，都会擡不起头来。

程氏怜惜地摸了摸沈听芷的鬓角，“好孩子，你受苦了。”

沈听芷想说自己并不辛苦，成婚而已，这并非困住女子的牢笼，就像程氏，亦能靠着一身医术行走四方，成全心中道义。

沈听芷摇摇头，轻声道：“母亲，这是我想做的。”

她没有程氏那麽好的医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眼下是她能够帮得上的，她怎麽会为了所谓的名节而退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