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反问道：“遥遥心疼他？”

沈听芷又是一愣，她张了张唇，不知为何他要这般问，“我只是觉着有些诧异，他是左相之子，就这般动手，可会给你带来祸患？”

谢时宴眸色微缓，笑容也软了几分，他轻声道：“遥遥在关心我？”

沈听芷面色微红，她想要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却想到这件事真论起来，该是她与她道谢，她若是这般忸怩羞赧，反倒像是挟恩以报，真要叫他负责。

清白于她而言，并不如寻常女子看得那麽重。

若她真是个贞洁烈女，当年在雍州之际，便该在被流寇所掳后自戕保全名节。

可她看了那麽多流离失所，为战火所累之人，差点死在战火纷飞的流火中，与性命比起来，名节总是要排在后头的。

想到这儿，沈听芷擡起眼睫，定定望向少年，她点了点头，柔声道：“二公子已经救了我，我不想二公子因此惹上祸端。”

谢时宴笑了笑，“不过是杀一个酒囊饭桶的二世祖而已。”

沈听芷紧张地握住茶盏，“可是我听闻，左相在朝中势力极大，便是世家子弟也要让上三分。”

谢时宴垂了垂眼睫，掩住眸底的暗色，“不必担心，我有军功在身，圣上不会拿我怎麽样。”

沈听芷有些急切地探出身子，“你怎麽能这样想？即便圣上不杀你，可终究是忌惮着的，伴君如伴虎，总有清算的那一日。”

谢时宴擡起浓而密的睫羽，幽黑的凤眸中略过有些自嘲的笑，“也许不用等到那一天，我便死在边疆了。”

他偏了偏头，轻笑道：“我这条命，不值钱。”

沈听芷急得想要握住他的手，“你怎能这样说呢？当年若不是你，我已经死在了雍州，边疆百姓若没有你，早就家破人亡，大业若没有你，五年前便覆灭了。”

谢时宴擡了擡眉角，“可我终究只能躲在岐山王的面具之下，就连岐山王，也无法与人道出全部，只能做个空有名号的活死人，更不论说，旁人说到我本人，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沈听芷摇头道：“不是的，他们只是不知道。”

谢时宴眼底的笑意淡薄，“他们永远不能知道。”

他垂了垂眼，擡手接过少女手中的茶盏，“皇帝需要的是一个能守住国土且没有异心的岐山王，而不是国公府颇有军功的一介庶子。我接下这个封赏，便是要认下，这辈子皆永远不能为世人所知，不能为世人所容。”

沈听芷心中一阵揪紧，她啓唇轻声道：“可是我知晓的。”

谢时宴擡了擡眼，对上少女关切的视线，眸底泛起些许暖意，“遥遥是想说，你能容得下我？”

沈听芷心中窜起一阵乱麻，她点了点头，“我自是容得下你。”

谢时宴轻笑，他擡起手，将少女鬓角翘起的乱发别到耳后，他忽然啓声问道：“遥遥可愿嫁给我？”

沈听芷诧然擡眸，她张了张嫣红的唇，半晌才道：“今日之事，本该是我谢二公子，二公子不必如此。”

谢时宴偏了偏头，眸中一片不见底的晦暗，“遥遥是想说，即便失去名节，孤守终身或嫁与旁人，亦不需我来认下这件事？”

沈听芷心中微乱，她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便是这t般定下，于你不公平。”

谢时宴轻笑，“遥遥是第一个要与我公平之人。”

沈听芷心中又是一涩，她眸光微闪，有些不忍，“你本可以寻一个真心相待之人。”

谢时宴轻笑道：“除了遥遥，没人真心待我。”

沈听芷面颊微烫，她咬了咬唇道：“二公子骁勇善战，胸有大义，总有无数女郎欢喜二公子。”

谢时宴轻笑着别过面颊，深邃的眉眼在灯光下拢上一层孤寂，他站起身道：“遥遥若是不愿，我便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也不会与旁人提及。”

沈听芷握着被褥的指尖兀自收紧，她点了点头，“多谢二公子。”

谢时宴擡眸看向外头，“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沈听芷颔首道：“有劳二公子了。”

谢时宴点了点头，跨步往外间而去。

不多时，丫鬟将已经烘干的衣裳送了进来。

沈听芷撑着酸软的腰肢坐起身，双.腿已经坐得有些麻木。

她踏上矮榻，眉心微微蹙起。

丫鬟擡手来扶她，沈听芷摇了摇头道：“你下去吧。”

丫鬟为难道：“二公子唤奴婢服侍姑娘。”

沈听芷擡起潋滟秋水眸，看到了丫鬟眼底的畏惧，她想了想道：“你到屏风外头去等我。”

丫鬟嗳声答应，转身出了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