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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336)



阿织根本不明白他眼下为何要提这个,这不重要不是吗?

可奚琴执意要问:“是不是?”

“是。”

“眼下依旧是?”奚琴问,“排序从未变过?”

“……是。”

“你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承诺于你,重逾性命。你肯为了他……他们弃诺,是不是意味着,你把他们,看得比你的命更重要?”

“比我的命更重要。”阿织直言不讳,“所以你告诉我,青荇山、青阳氏、我的师父、师兄,这些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

阿织话未说完,因果崖的结界忽然一动。

有人找来了,这里是楚家的地盘,来人的修为不低,不好拦。

不一会儿,楚家的判官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虽然早知阿织的真正身份,他还是言笑晏晏地称了一声:“琴公子,三小姐。”

“淩芳圣与奉雪、渊公子都到山阴了,渊公子寻不着琴公子,正四下找呢。”判官说着,似乎这才注意到奚琴与阿织之间异常沉默的气氛,“在下……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

半晌,阿织道:“不曾。”

判官笑了,如释重负道:“这就好,二位都是楚家的贵客,如果有怠慢,那便不好了。”他转向阿织,“对了,家主听闻三小姐回来,称是有事相商,已在生死殿中等着了,三小姐这便随在下过去?”

阿织“嗯”一声,在风声中折过身,毫不迟疑地随判官离开了因果崖。

因果崖上,只余奚琴一人。

奚琴擡目看向阿织方才站立的地方,幽白斩灵浮在风中,她没有带走。

她可能真的动了气。

气他什麽都不肯说。

其实在此之前,奚琴无数次想到过今日,他也早早想好了该怎麽做——她如果追问,他会坦白。

他知道阿织最恨欺骗,大概同样也不喜欢被隐瞒。

可惜这一切预想,都发生在今日之前,这次浸骨之前。

每次浸骨,回忆纷繁涌来,一段接着一段,目不暇给。这一次,他记起的一些被叶夙放在心底,看似不太重要的小事。

还是发生在他们去人间的那一年。

山中岁月寂,那年似乎是青荇山生涯中,最跌宕起伏的一年,年初,慕家出了事,他赶去沧溟道,把阿织带回来;一整个春,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阿织,只能沉默伴她朝暮;夏初,问山终于回来了,他们一起去了人间;秋是阿织的生辰,到了深冬,问山忽然要离山。

问山离山那日,特地让叶夙多相送一程,说是有话对他说。

“那日去人间,我和小阿织提起问剑之阵,你似乎对为师有些不满?”天云之端,问山閑适地立在一柄剑上,含笑问道,“忍了半年了,说说吧,青阳氏主上对为师究竟有何不满?”

叶夙沉默许久,声音很静:“不满不敢,只是……当初我恳请师父收下阿织,并非因为她是端木氏族人,可以与我成阵,我不曾想过这些。”

“我知道,你当初是怜惜她麽。”问山笑道。

他接着道,“所以,你如今和为师说这个,还是因为怜惜?”

叶夙垂眸道:“她是我师妹,我自当关心。”

“关心包括——撇下青阳氏一族的俗务,留在山中陪她?”

阿织的亲人都没了,最关心她的慕樵再也不会来青荇山探望她,这一年,青阳氏的主上把春祭诸事都交给了元离,留在了青荇山中。

叶夙没有回答。

问山看着他:“夙,你知道何为怜惜麽?怜惜可以很简单,也能很複杂。这世上,许多情愫的,就是怜惜。

“自然,为师不是说,你对小阿织就有些别的什麽。你问为师何为爱恨由心,想要由心,先学会面对自己。”

他说着,语峰忽地一转,“你在东海邂逅的那个女修请你去她的族中授剑,你不愿是吗?”

叶夙道:“不愿。”

重责在身,族务繁多,他还有青荇山,无暇为其他任何人分心。

“那麽你再想想,如果慕家还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你的小师妹呢?你肯为她破例吗?”

问山道:“怜惜就罢了,破例一次两次很多次,那就不止是怜惜了,是不是?”

那日问山说完这话,很快消失在云端。

他没有等叶夙的回答。

之后许多年,他亦再也没有问过。

或许因为他知道青阳氏的主上,也是慧极之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

所以没有人知道那时叶夙的答案是什麽。

除了奚琴。

因为他不是旁观者,在前尘记忆涌来时,他就是彼时彼刻的夙。

他能清晰地记起那个时候,叶夙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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