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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腾一下站起身,她不能栽在这里!
她在屋中来回走了数步,回头叮嘱冬采:“还是那句话,之后凡有人问起昨夜之事,我们什麽都不知道,什麽地方都没去。”
冬采道:“可、可是,薛校尉手腕有莲花印,他的死,似乎跟近来宣都的杀人案有关系,眼下朝廷查这案子查得很紧,他们发现簪花,不可能不追究的……“
“追究?”郑氏冷笑一声,“那也要看他们追不追究得到。”
她瞥冬采一眼,吩咐道:“去备药。”
西院所谓的备药,通常是指安神汤,本该一日两回按时吃,但孟桓癡了,极易受惊,有时郑氏被他吵烦了,便会多备一碗给他灌下去。
冬采走了,郑氏抱手倚着门框,看孟桓跟一群侍婢在院中踢蹴鞠,侍婢们让着他,所以他玩得很开心。郑氏冷眼瞧了一会儿,忽地扭身上前,弯腰捡了蹴鞠,一语不发地往屋中走。侍婢们同时退开,孟桓玩兴正酣,就这麽被打断,自是不乐意,他跟在郑氏后头喊她的闺名:“阿园,还我蹴鞠,还我蹴鞠——”
郑氏根本不理,及至回到屋中,她关了门,背身贴在门上,声音带着几许娇意,望着孟桓道:“昨晚我陪你玩了一夜蹴鞠,今早天快亮了才睡下,你眼下又玩,是一点不知累麽?要是把身子累坏了,染了病,母亲又要说我。”
孟桓一听这话,立刻道:“你骗人!昨晚你根本没有陪我玩,你让我喝蜜水,说喝完早睡,我乖乖睡到了天亮!”
郑氏不高兴了:“谁说的,我昨晚就是陪你玩了一整夜。”她扔下手中的蹴鞠,蹴鞠骨碌碌滚到桌角边停下,她扫了一眼,继续道:“我们在屋中玩的,你忘了?我急着拦你,还撞到了桌角,手肘上还撞出了一大片乌青。”
她说着,挽起云罗袖,把昨晚与薛深折腾出来的一块乌青露出来给孟桓看。
当年孟桓刚生病时,有一阵子非常怕吵闹,一点动静都能令他神智溃乱,所以这几年,孟桓与郑氏只要歇了,侍婢们都得退去外院守着,内院房中的动静他们听不见,只凭郑氏一张嘴说。
孟桓看到乌青,目光中露出惑色,但他确定自己好几日没碰蹴鞠了,他跺了跺脚,俨然急了,“你骗人,你骗人!你根本没陪我玩!”
郑氏看他这幅样子,也失了耐心。
她语气一变,再没有刚才的温柔:“不是我陪你玩的,难道还是鬼陪你玩的?”她盯着孟桓,忽地笑了一下,柔软的声线中竟带了一些残忍之意,“孟桓你忘了,与你情同手足的祁王是怎麽失蹤的?”
“你忘了吗?三年前,祁王府来了好多杀手……后来起了火,你跟着祁王一起逃,逃到绝处,一根梁木被烧断,落下来,砸中了你,祁王身边的侍卫浑身是血,眼见着是活不成了,两个杀手找了进来,你知道祁王的死期到了……可他为什麽会落到这般田地啊?还不是你父亲不想让他当太子,你父亲想扶持的是裕王,是不是?
“你去找他,就是为了告诉他这桩事,可你又不想背叛你的父亲,两难之下,你说了谎,这才害了他,是不是?你怎麽能说谎呢,说谎会害死人的,你已经害了好友,难道眼下又要说谎来冤枉你的结发妻吗?昨夜我们明明在房中玩蹴鞠,不要再说假话了,孟桓……”
郑氏的声音又柔又慢,带着些许蛊惑之意,幽幽的,却如钝刀一般,一点点割往孟桓的心上。
其实她所说的这些,都是外人绝不可能知道的秘辛,可她嫁入孟府近三年,孟桓惊癡之中,时时在梦中呓语,他会喊祁王的名,会言辞含糊地求父亲放过知交,郑氏起初听不明白,后来零碎之语渐渐凑成真相,成了郑氏思之惊心的秘密。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可世事难料啊,谁让这个秘密是孟桓的心结,是他病症的根源呢?想要说服一个人,有什麽比直击他的心结更行之有效呢?
孟桓听郑氏说着,双眼渐渐瞪大,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一口一口地吸气呼气,越来越快,就像人在水中,快要窒息。
冬采端了药汤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孟桓,她一急,立刻上前,要把药汤喂给孟桓,可是郑氏一下抓住她的手,强行将这碗可以救命的安神汤放去一边。
郑氏的声音如同呓语,继续说道:“你们走到绝路,你看到两个杀手寻到祁王,祁王是个善良的人,即便到了这样的关头,他都在求着两个杀手放过你,放过王府的人……可你想想啊,他为什麽会这样,还是不因为你说谎,吃一堑长一智,不要说谎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