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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220)



慕樵却没有回答,他似乎很高兴,有心要卖个关子,说:“早来不好吗?”

阿织摇摇头,四叔什麽时候来都很好。她想带四叔在青荇山上走一走,但慕樵念着她眼睛不好,只说去她竹舍中坐坐。

阿织竹舍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榻,一个祺的剑架,一张书案。

这样的陈设本也没什麽,她是剑修,有剑就够了,但慕樵见了,难免心酸,觉得阿织一个姑娘,连支首饰也没有,难免朴素得过了,他说:“四叔托人给你打了一支福簪,银制的,有灵气,听说可以保佑佩戴之人一生无忧,等过些日子,四叔给你捎来。”

阿织愣了下,说:“四叔,不用。”

“要的。”慕樵说,他看着阿织,倏尔笑了,“阿织是大姑娘了,生得这麽好看,就是太素净了,要是能打扮一下,谁也比不上我们阿织。”

阿织本想说其实师父有回兴致来了,提过要给她弄一个妆奁,云外溪边的山雀几回衔了花来,悄悄搁在她的发间,然后山风吹落入泥。

师父一身青袍素净,所以她其实喜欢素净。

不过,她明白这是四叔的好意,她点点头,说:“好。”

阿织其实不太知道该怎麽陪伴人,大部分时候,她就安静地坐在慕樵身边,但是慕樵的每一个问,她都会非常认真地回答。问她学剑可会辛苦,她说辛苦,但是心有所得,日日充实,因此不计较辛苦;问她功法可有小成,她说有,师父悉心授剑,是故进益很快,然师父之道高深,她只领略皮毛,前路尚且漫漫;问她山中人待她如何,她说离山凡人是俗世挂念,山中精怪是常日伙伴,师父师兄,与四叔一样,是亲人。

眼见着天色已晚,慕樵并不多留,趁着黄昏便要下山。

阿织与以往每一次一样,柱着竹杖,亦步亦趋地把慕樵送往山下。到了山脚,慕樵道:“阿织,族长已经答应我了,这次春祭后,我可以离开族中在外长居,到时我会到涑水之北来,找一个离青荇山近一点的地方,虽然不能总是上山打扰,每年的年关是能陪阿织一块儿过了。”

阿织一下擡头,雾蒙蒙的视野中,她看到慕樵似乎在笑,她于是也露出一个笑:“好。”

阿织从前总是有十足的耐心,但是这一次,大约因为心中的期待过重,冬雪还没落尽,她已站在山巅,朝山下望了数次。每年的春祭前后,叶夙都不在山中,问山也时常外出,一次问山回来,见她如此,打趣说:“小阿织,要不你也自己去山外转一转,解解闷?你看看夙,一年到头,小半日子都不在山上,你也学学他。”

阿织却摇头,她没有想去的地方,天底下,她只喜欢待在两个地方,青荇山,和四叔所在之处。

然而那一日,她还是破例离山了。

当日师父和师兄都不在,阿织在乱梦中忽然惊醒,梦里她看到四叔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梦醒后,不详的预感依旧缭绕心间,越来越重。或许因为天生灵气极盛,阿织的预感一向很準,她想也不想,握住祺,直奔山下。

天还没亮,云外洞的灰鼠追出来:“阿织阿织,你去哪儿?”

阿织头也不回:“慕家。”

她横渡涑水只用了一弹指,弥漫痋山的磅礴妖气根本挡不住接近分神修为的阿织。

阿织落在慕家庄外,心中越来越凉。慕家有非常强劲的法阵护持,非慕氏血脉不得入内,数百年无人可破,然而眼下,饶是隔着法阵,阿织亦能闻见庄内弥散开来的血腥气。有一瞬间,阿织觉得自己的心都失了着落,但是越是这种时候,她竟越冷静,她有条不紊地送出一滴自己灵血,法阵认出了她,慢慢为她敞开了一条路。

于是阿织看到了满目的枯红。

枯红不知何物,她于是蹲下身,慢慢往地上摸索,直到触及无数尸骨,才知道这是数百人尸血河干涸的异像。

人尸不止这一处有,内庄,后舍,祠堂,伏罪堂,还有连接伤魂谷的断崖,甚至伤魂谷中,都有慕家人的尸身,包括几名误入伤魂谷的外来修士,整整两百五十六具,无一生还。

阿织觉得自己的心乱得快要疯了,虽然族长待她不好,虽然小时候,那些与她一般大的孩子总称她是哑巴,但她毕竟是慕家人,她生于斯,长于斯,这里还有她的四叔。

可她又能在这疯了一般的乱绪中迅速理出一条路来,她找不到四叔,所以她探出灵气,直接在偌大的慕家寻找沾染过自己的灵气的事物。

伤魂谷的断崖边传来一声脆响。

阿织迅速赶过去,发现一具原本被吊在树上的尸身滚落在地,尸身看不清,只知伤痕累累,有一样东西从尸身的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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