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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需要度化的魂灵实在太多,单凭奚琴自身半步分神的修为竟是不够,他忽然睁眼,额间乍现凤翼图腾,澎湃的灵气蓦地自他的灵台涌出,奔袭向周遭,汹涌地覆向所有亡灵。
这是带着春雾气息的灵潮,是属于前生那位青阳少主的,春雾与冷霜混杂在一起,奚琴目底染上白光,他忽然移目看向庄夭夭,袖袍在风中涌动,他一拂手,指向这只命途多舛的女鬼。
庄夭夭于是在奚琴的灵气中浮起身来,她眼中黑色的怨不见了,眉眼变得如生前一样明媚,她身上露肩露腿的裙裳也变了,变成她临死穿的嫁衣,庄夭夭看着这嫁衣,不高兴地皱了眉,于是嫁衣又变成了一身素裙,是她刚去青楼,学走戏步时穿的,有着长长的水袖。
这一刻,奚琴忽然想起曾几何时,他也如眼下这样,擡手帮一个人治过魂伤。
可是那个人的魂伤太深,他竟无能为力。
春雾与冷霜的灵潮搅动得整个结界不得安宁,无人踏足的禁地骤降浓雾,奚泊渊与孟婆三人一魔一下从无边幻觉中摔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霜雾来袭,这是净化魂灵的霜雾,对他们这些肉身尚在的修士有害无益,加之无间结界在消退,引发的动蕩足以吞没修士。
奚泊渊根本来不及多想,纵刀往前,撑开刀气屏障,直直挡在衆人身前,泯适才不知为何睡着了,眼下刚睁开眼,就看到霜雾直穿奚泊渊的刀气,屏障已出现裂纹,泯大喊一声:“渊公子!”
“自不量力!回来!”孟婆探出银链,勾住奚泊渊的刀柄,想要一把他拽回,“这是无间渡的怨气再消褪融解,凭你如何抗衡?!”
而他们虽然被摔出来,但是离怨气涡太近了,根本没法逃。
“我知道,所以你快走!”奚泊渊根本不撤刀,头也不回地对孟婆道。
“愚蠢,你修为如此之低,还妄想——”
“你别管我修为低不低,我只知道,你不能受伤……”奚泊渊忙中抽空,看孟婆一眼,“你别看这些年,我大哥没去找你,你要是受伤,我没法跟大哥交代!我就完了!”
孟婆一愣。
她抿了抿唇,安静上前,银链在空中结成锁网,固住奚泊渊的刀气屏障,她半步不退,良久,低声说:“你要是受伤,我又当如何交代……”
白元祈张开画轴,在链与刀内再结一成灵障,泯探出魔气,护在衆人周围。
层层障壁相叠,才堪堪抵住怨气涡消退的动蕩。
阿织是通过庄夭夭拓开的鬼路离开的,再出现已在山南城中,她还未出城,忽见天现异像,城西沼泽上空聚集起极厚的浓云,狂风扫蕩边城,天阳忽然被黑晕遮住,只剩一圈微弱的环光,城中百姓惊叫着:“天狗食日了——”往家中奔逃。
阿织隐隐觉得不对,与初初闪身到荒原,就见怨气涡溃散的动蕩奔涌侵袭,她立刻在心中聚起剑意,剑意覆于斩灵,在身前撑起幽白屏障。
阿织透过屏障,朝怨气涡看去,浓雾搅动狂风,她什麽也看不清。
而冷霜与春雾被收束在每一个亡灵身上,她亦感受不到。
霜雾中,庄夭夭看着自己渐渐变得透明的身躯,欣喜地对洛缨道:“洛缨,我、我好像好了,不再是鬼了,可以走了。”
洛缨微微颔首:“快离开吧……”
许多将士都已离开,庄夭夭说:“你什麽时候走,要不,我再等你一会儿?”
洛缨听了这话就笑了。
她没有怨气,修为耗尽,眼下已经是一个色泽很淡的魂:“我……没法走……”
“为什麽?”庄夭夭愣了,她急声道,“我们可以一起啊……我都想好了,我们一起转生到同一个地方,下辈子也能相识,下辈子我一桩伤害你的事都不会做,我们可以……”
“不了,我另有一个地方要去……”洛缨的笑容很淡,“下一世,愿你顺遂无尤,衣食安康。”
“夭夭,再会。”
庄夭夭还想说什麽,但是一股不可抗衡的力量,已把她送离了结界,送往了不可知的地方。
庄夭夭从前其实想过与洛缨的分别。
在她取来无间渡,赶往沙场时。
当时她心中其实很怕,怕晚了一步,只能见到洛缨的尸身。
还好魂灵被封入无间,她们之后又相伴了三年。
意识残留的最后,庄夭夭想,原来真正的别离都是不期而至的,它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到来,在你以为是永远的时候。
她得走了,庄夭夭遗憾不已,这次之后,她或许再也见不到洛缨了。
……
看着最后一缕魂消散,洛缨对奚琴道:“主上,风缨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