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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楚恪行死后第二日,仙盟查了伴月海所有剑修,我本来就与楚恪行有瓜葛,事发前后,还与楚家人起过沖突,而你恰好第二次骨疾发作,这时候我若跟你有牵扯,岂不徒惹嫌疑?我如何去探望你?”
奚琴听了这话,稍稍一怔,看向阿织:“所以,仙子这是原谅我了?”
他又笑了:“不原谅也不打紧,仙子心头对我存着一点气,这不是坏事,说明仙子待我,多少与旁人不同。”
山坡另一头,一群孩子玩得太开心,其中一个小姑娘足下一滑,居然滚下山坡,初初正要化兽去救,泯已卷成一团看不见的魔气,在坡上接住小姑娘,随后化形而出,扶他站稳。风吹落泯的兜帽,阿织第一回看清他的样子,是一个轮廓分明而清朗的年轻人,有点秀气。小姑娘虚惊一场,后怕着小声道:“谢谢大哥哥。”
泯听了这话,脸居然有点红,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阿织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只铜锁,递给奚琴:“这个给你。”
铜锁呈鱼形,鱼鳞上有法术铭文,鱼尾还掀起了几滴浮浪。
这种锁,一看就是玉轮集的集市上淘来的小玩意儿,很精巧,但称不上是宝物。
奚琴挑了挑眉,接过锁,笑盈盈道:“我眼下忽然觉得染上骨疾竟不是坏事,至少每複发一回,仙子便要赠我一份厚礼。”
阿织道:“不是赠礼。”
“它叫锁誓鱼,是用来锁住承诺的。”她直言不讳,“你上回欺瞒我,我的确还有一些介意,虽然约法三章时,我们还没有一起去风过岭,彼此间没有足够的信任,但这不是你背弃承诺的理由,在我这里,这不是小事。所以,你得对着这只铜锁,重新约法三章,铜匙在我这里,你若再有违逆,铜匙会断,这锁便永远解不开了。”
奚琴捕捉到阿织的话中之意,笑问:“仙子的意思是,接下来,还愿意与我一起去找溯荒?”
“你不找了?”
他说过,她眼下的封印与他有些渊源,这封印是她祭阵死后才有的,应该与二十年前的溯荒引发的妖乱脱不开干系,所以,他应该有不得不找溯荒的理由。
“当然不是,能和仙子一起,求之不得。”奚琴说,他掂了掂手中轻若无物的铜锁,“只是,仙子知道麽,这铜锁灵力太低,未必能锁住我的誓言。”
“立誓不分灵力高低,只分心诚与否。”
奚琴听了这话,没再说其他,铜锁从他修长的指尖浮起来,锁扣开了,像是在等待誓言落进鱼肚浮浪中。
奚琴道:“我奚氏寒尽立誓,今后同行,与仙子相扶相持,不跟蹤仙子,与仙子有关的事,不随意打听,不随意探究仙子的过往,遇到危险,不会怀疑仙子,信任为上……”
是他们当初的约法三章,一字不差。
锁扣重新合上,浮浪与鱼尾收了誓言,灵气浮于鱼鳞,发出餍足的光华。
奚琴却没把铜锁还给阿织,他把玩了一阵,忽然又问:“这只锁可以锁几个誓言?”
“卖货人说是三个。”
奚琴笑道:“那只立一个多浪费,要不我再立一个?”
不等阿织回答,他说:“像仙子这样,把别人的话字字句句记得清楚,实在占不到什麽便宜,所以我想告诉仙子——”
“咔嚓”一声,锁扣又在他的指尖张开了,鱼身在浮浪中雀跃,“从今以后,绝不让仙子在我这里吃亏。”
誓言再度落进铜锁的一瞬间,鱼鳞绽放出比适才更夺目的光华,人间也正值黄昏,行云交织出斑斓色彩,阿织从奚琴手里接过铜锁的一瞬间,看了他一眼,他浸在这片辉华里,没有笑,眼尾缀着光,显得有点安静,就好像他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姚思故和楚霖已经把行囊收好了,他们是招惹过仙人的,所以打算傍晚就离开清安镇,不再跟镇上的人道别了,怕给他们招来麻烦。
姚思故带阿织和奚琴来到清安镇的后山,山中的林间有一座夫妻合葬的墓地,是姚小山和他的结发妻张氏。
姚思故道:“我小时候很混账,爹娘在世时,时常觉得我烦,我爹还说,等有一天他过世了,一定要把他埋去一个看不到我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后来我就把他的坟迁来清安镇的后山,跟镇子隔着一山的距离,不远不近,方便我探望,省得他看到我烦,看不见我又想我。”
姚思故嘴上说自己混账,但在阿织面前,他总会不自觉地收敛,非常规矩,只有淩乱的故居和地上“不务正业”的木质飞鸟出卖了他的本性。
墓地里,姚小山和张氏合葬在一起,姚思故说他们一直恩爱,原来也是过了幸福的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