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名知道这是梦，可是他却不愿醒来。

他无数次回到着这段回忆，重复着这段经历，一次次的改变自己的做法，一次次的修改结局，却终是美梦一场，醒来依旧是一场空。

他拿着帕子，打湿之后轻轻帮柳云岚擦拭着额间的虚汗，又替他找来太医。

他在尽自己的努力弥补着这一切，即使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梦。

梦醒时分，空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山洞之中，上半身赤裸，衣服被人扒了下来，伤口也被仔细处理过，包扎完好。他低头看向缠在身上的黑色布条，才反应过来，这是柳云岚将自己的衣物撕下来，为他包扎的。心中久违的悸动起来，他既有些害羞又有些喜悦，一时间都不敢触碰自己身上的绑带。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摸上了自己的面颊，反复确认自己脸上的面具仍规规整整地待在原地，没有被解下来之后，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你醒了？”柳云岚的声音响在洞口，空名应声转头，看到柳云岚捧着一只用宽大树叶做成的碗，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之前你昏睡的时候，我本想把你的面具解下来给你喂水。但是我又想到，一来你没有醒，恐怕难以下咽，二来，我想你既然带着面具，应该不希望将自己的真容现于人前，所以便没有摘下来。”

“多谢。”空名郑重的回复道。

柳云岚笑着将手中的水递给空名：“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喏，你若是想喝的话，我转头过去，不看你的脸。”

说完，便背过身去，当真没有回头。

空名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脑海中飞掠过无数个梦境的碎片。

空名毕竟是习武之人，虽然受了一身的伤，但是歇息了一日，便恢复了不少体力。两人此刻的状态也不宜在山洞中耽误过久，便简单收拾了一下，相互搀扶着继续赶路。

柳云岚这几日经历的事情纷纭复杂，他本就在与军队奔波往来中略感不适，又照顾空名劳心劳力，之前因为空名伤重，柳云岚一直绷着一股劲，不敢松懈。如今见他身子好些，整个人骤然松弛了下来，身体上的不适才愈发明显。

眩晕感与孕吐反应越来越强烈，柳云岚的眼中山路都成了一条蛇，时不时地蠕动。

日高云淡，两人走了许久，柳云岚的脚越来越软，整个人都斜倚在了空名的身上。

“你还好吗？”空名的声音断断续续响在耳边，“我抱你走吧。”

柳云岚为数不多的理智拒绝了他，空名身上有伤，怎可再劳神。

空名只好将他搀扶到一棵松树下，令他暂时在这里歇息，自己则去附近打探。

此处荒无人烟，空名寻觅良久才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处房屋。那处人家是山中的猎户，为了防止他们生疑，空名谎称自己与妻子在山中遭遇了猛虎受了伤，想要借宿，又以钱帛诱之，猎户夫妇才同意。

空名欢喜地回去接柳云岚，却发现他倚着松枝，双目紧闭，似是已经昏迷过去。

前所未有的心慌袭击了空名，他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手忙脚乱地赶到柳云岚面前，声音颤抖地唤着：“先生……”

第95章 面容

“你莫要吓我……”空名手指颤抖着，伸向柳云岚的侧脸。

而在他手指影子的缝隙中，柳云岚的睫毛振动了几息，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几刻钟前，空名离开后，柳云岚便斜倚一只松枝，闭眼调息。

空名方才到来时，柳云岚其实正处于梦境与现实的边缘，昏昏欲睡之际。因此空名的那句呼唤便如蜻蜓般的落在了他的耳中。柳云岚的深思摇摇欲坠，竟然于这两个字中品出了一丝熟悉的意味。

他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空明担忧的眼神。

空名的身子将日光都遮挡住，在柳云岚看来，他的身影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柳云岚心中疑惑，眯缝着眼睛，审视起空名的相貌来。

平日里空名并不喜欢戴僧帽，额头全然裸裎在外，下置剑眉星目，无端有些威严。而下半张脸隐藏在面具之后，则平添了几分神秘。

柳云岚一早就觉得这双眼睛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总让他想起祁景。但是空名的眼睛是温和而友好的，不像那个人一般，充满着似笑非笑的狡猾与暗含的侵略性。

而且空名的眉毛比他的要细，眼尾也带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同他就没有那么像了。

不过，今日的空名带了一顶斗笠。

之前柳云岚没来得及打量他带斗笠的样子，而这一刻，柳云岚仔细观察后才发现，斗笠遮挡住了空名的额头，竟阴差阳错下使得他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