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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娘点点头:“赵六指有个哥哥,名叫赵文,是个吏员,在村子里小有几分体面,人也还算沉得住气,听说弟弟惹了祸事,诈死逃生,到底捏着鼻子替他遮掩了。”
乔翎往京兆狱中去见到了赵六指,没有疏忽掉他那只明显异于常人的手。
她摆明车马,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赵六指,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张氏夫妇所诞下的那个孩子?”
赵六指这些年虽然流离在外,可大抵也没吃过什么苦头,看着油光水滑的,叫郭生的人拿住之后爷爷长、爷爷短告饶不停,等到了京兆府,见讯问自己的官员是个年轻女郎,瞧着也还算和气,眼珠子就开始滴溜溜地转起来了。
他作思量状:“太太且容小人好生想想,这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记得清楚?”
乔翎于是就换了一个说法:“你记不清楚这事儿,那就来想想别的——当年,你为什么要诈死脱身?这种大事,总不至于也记不清楚了吧?”
赵六指涎着脸笑道:“这事儿啊,记得的,记得的,因为我欠了赌坊的债,他们说还不上就打死我,我害怕,索性就死了一了百了……”
乔翎笑道:“可是我去查过,你虽然经常欠债,但数额其实并不很大,甚至于比不上给你办一场丧事的花费。且你父亲和你哥哥都是个小有体面的人,赌坊也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单纯只是为了债目,你好像完全没有诈死的必要?”
赵六指说不过她,便不说了,打量着她年轻,脸皮薄,开始耍无赖:“这位太太,我就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办场丧事,这怎么了,有罪吗?难道你们京兆府是因为这事儿把我拿进来的?这不是欺负好人吗!天理何在?!”
皇长子跟在乔翎身边,见这小人胡搅蛮缠,当下作色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主动问乔翎:“少尹,是否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小庄把他给拦下了:“不要妄动私刑。”
她用利弊去打动赵六指:“你当年假死脱身,是为了躲开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京兆府自然能够保你,如若不然,离了京兆府的门,你可未必能有第二次假死的机会了!”
赵六指听得脸色一顿,显然有所意动,然而,就在皇长子以为他要招供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拍着大腿叫骂起来了。
“好啊,青天白日之下,你们这群王八蛋就开始要挟良民,屈打成招了——老天爷,你开开眼啊,降下天雷,劈死这些无道贪官吧——”
皇长子气个倒仰:“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啊!”
小庄也觉不解——赵六指既被郭生的人拿了送到京兆府来,必然知道乔少尹与郭生有交,就算不怕乔少尹,难道还不怕郭生吗?
他怎么敢在京兆府的地盘上这么闹?
如若这是个蠢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是,就显得奇怪了。
小庄尤且狐疑,那边乔翎却好像已经被他吵得烦了,当下满面不豫,胡乱摆了摆手:“放他走!”
小庄为之一震。
皇长子更是下意识道:“啊?好容易才找到他的啊——”
“他说的很有道理啊,他又没犯事,我们有什么由头把他扣下?”
乔翎觑了尤且骂天骂地的赵六指一眼,冷笑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是想走吗,那就让他出去见见棺材好了!”
这……
皇长子心说:“也好!”
小庄却想,乔少尹不像是会这么意气用事的人啊。
眼瞧着两个差役提了赵六指出去,看起来竟真的像是要把他放走了。
再去看乔少尹脸上的神情,已然恢复如常,再看不出方才显露的阴沉与愠色。
小庄心思随之一动,不由得上前几步,低声叫了句:“乔少尹。”
乔翎头也没回,语气带笑:“怎么?”
小庄紧跟在她后边,说:“就这么把赵六指放走了,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被人灭了口,那线索可就断了……”
乔翎回头看她,眯着眼睛,微微含笑,好像一只狐狸:“谁跟你说赵六指被放走了?”
她屈指点了点脚下的京兆狱:“他还在底下待着呢!”
小庄听得一惊:“那方才被放出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