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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薛大夫肯高抬贵手,如若不然,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有活路?”
这话说完,室内短暂地安寂了下去。
如是过了会儿,两人就听那扇窗户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然而定睛在屋里边瞧着,那窗户却浑然没有要打开的痕迹。
乔翎有些惊奇,不由自主地轻轻“咦?”了一声。
她能感知到屋子里边有东西在听她和薛中道说话,只是她以为那是个将自己气息隐藏得很好的人,现下看来,又好像是猜错了……
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多时,乔翎与薛中道都瞧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张薄薄的纸片循着窗户的缝隙慢慢钻进了屋子里,起初是垂下来的腿和脚,再之后是腰和肚腹,最后是胸膛和头脸……
薛中道起初惊了一下,再回过神来之后,不由起身,很感兴趣地前想要上前去打量这个纸人。
乔翎拦住了他,示意脆皮文官往后边一点,自己上前去,好奇地摸了摸那纸人薄薄的手。
薛中道叫她:“小心些!”
乔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有点兴奋:“摸起来就是纸的感觉!”
薛中道叹口气,又说了一遍:“你小心点啊。”
那纸人终于一整个从窗户里边钻了出来,紧接着,竟如同充气似的,迅速膨胀起来。
只是因为它本身就极其简陋,这会儿即便充盈起来,那过分扁平的五官和纸色的身躯,瞧着也着实古怪。
它向前走了两步。
乔翎都没反应过来,薛中道已经从后边扣住她的腰带,把她往后拉了拉。
那纸人却先到乔翎面前去,郑重其事地(?)朝她行了个礼:“多谢乔太太为我周全,小女感激不尽!”
那声音很冷清,也很平静,是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会太大。
乔翎更惊奇了——纸人还会说话!
薛中道冷静问道:“是纸人有男女之分,还是操纵纸人的人,其实是女子?”
那纸人道:“当然是因为操纵纸人的小女是女子了。”
乔翎上下打量那纸人几眼,继而问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替劳子厚出头?”
那纸人声音平直得像是一条线:“乔太太,小女姓李,名叫九娘,多年前我父遭遇山洪殒命,我无力安葬,是劳中丞使人埋葬了他,又给了我一点路费离开,方才得以糊口,苟活至今。”
乔翎有点不可置信:“你确定是劳子厚做的?”
她犹豫着看了薛中道一眼,说:“那家伙看起来不太像是这种好人啊……”
面前的纸人——李九娘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是他。那时候他在那儿做县令,突发山洪,死了很多人,都是他下令安葬的。”
她说:“不管他那时候如此下令是出于什么目的,凡事论迹不论心,他的确有恩于我,今次他既然蒙难,我自然应该回报于他。”
乔翎道:“但是你却手下留情了。”
依照她展现出来的近乎诡异的本领,她是有能力做得更好的。
李九娘说:“因为我专门去打听过了,乔太太身上虽然有着许多形形色色的奇怪流言,但却是个好官。”
乔翎道:“但你还是起了利用翡翠的心思。”
李九娘缄默了半晌,声音里传递出来的情绪终于有了些歉疚的波动:“是我对不起她。”
乔翎问起了最关键的地方:“是你杀了翡翠的哥哥和那个东都商人?”
李九娘说:“不错。”
乔翎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九娘平直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点疑惑来:“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乔翎听到这儿,不由得转头去看了薛中道一眼,略带着点得意的朝他眨了下眼。
你看,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也这么想!
薛中道:“……”
薛中道合了下眼,暗吸口气,没说话。
乔翎很认真地跟李九娘说了劳子厚的事儿:“你没法给他翻案——找到我跟薛大夫的纰漏也不成,除非你能叫圣上改口。”
“不过我由衷地劝告你,其一,你如若真的动了将触手伸到宫廷里的想法,圣上绝对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其二,中朝也不是吃干饭的,我劝你冷静,不要贸然行事!”
同时她也说:“劳子厚就此致仕,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最近还在清查旧案,他屁股底下的烂事绝对不止这一件,就此退了,好歹还保留了儿女入仕的希望,真的追究起来,那才叫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