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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笑+番外(486)



房中人打成一团,歌伶匆匆跨过屋中狼藉奔向门口,雪白轻盈舞袖拂过案几,将案几上那坛还未开封的“碧光”拂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一时间汁液飞溅。

戚玉台一愣。

戚玉台昏昏沉沉中注意到此,见状一指画卷:“什么时候换的这画儿?”

只是房中绣毯之上,并无美人歌舞,只有一衣衫不整男子斜躺在地,头颈靠于榻脚,地上横七竖八扔着银碟、玉壶和杯盏,其中散发清香异味,男子神情迷蒙,瘫坐在地,舔舌咂嘴。

戚玉台猛地回神,面前不知何时火光甚亮,熊熊烈火带着磅礴热意迎面扑来。

气怒相激下,戚玉台一拍桌子站起身,他才服食过散,脑子不甚清晰,晃了一晃方才站稳,指着对方道:“好大口气,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是方才这一怒还是怎么的,原本散去的热像是又浮了起来,他眼睛也热心头也热,一脚踢了踢榻上死尸般的人:“去,给爷拿壶‘碧光’来。”

不曾想富商竟有几分灵活,一下子侧过身去,烛台砸在地上,“哐啷”一声响。男人动了怒,一把抓住戚玉台的脑袋往墙上碰。

“惊蛰”是丰乐楼特意为戚玉台准备的房间。

申奉应目光一凝,随即骇然变色。

“有人!”

这楼阁最上一层,还有没能逃出来的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疯子

“咳咳咳——”

屋内滚滚浓烟。

戚玉台捂着口鼻,慌忙看向四周。

火势刚起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只顾和眼前人扭打,等他察觉时,火苗已经很大了。

丰乐楼客房里四处悬挂樱桃色布幔纱帐,所谓“流苏斗帐香烟起,云木屏风烛影深”,然而此刻纱帐被火光一舔,轰然一阵巨响,只使人心中更加绝望。

与他扭打之人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他被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偏偏窗户打不开,门前火势又大,他出不去,也逃不开。

服用寒食散的热意与激荡早已从身上尽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难道他今日会被烧死在这里?

不行,他不想死!

戚玉台扭头看向门口,紧闭的大门前一根横梁砸下,恰好燃起一堵火墙,短短几步,犹如天堑,将他与出路隔开。

他仓皇回头,试图从这狭小房间里再找出一条生路,然而目光所及处,只有更深的绝望。

瑶琴、碎酒坛、织毯……这些东西沾上火星,便成了火的养料,就连墙上那副挂画也未曾幸免。

那幅取代了他喜欢的美人垂泪图、看起来不怎么令人舒适的惊蛰春雷画被火燎了一半,绢页卷曲,却似梨园幕布,徐徐升起,露出下头另一番景象来。

春雷图之下,竟然还藏着另一幅图!

这是……

戚玉台倏然僵住。

那是一副极漂亮的画眉图。

深山翠木,密林起伏,十里茶园清芬荡荡,屋舍前挂着一只铜质的鸟笼。

鸟笼中,一只画眉百啭千声,活泼灵俏,鸟笼前则站着个须发全白的老翁,他做农人打扮,一只手指屈着,正逗玩鸟笼中的画眉。

墙上挂画本就巨大,几乎要占据一整面墙,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然而无论是从前的美人垂泪图,亦或是被烧毁的惊蛰春雷图,都不及眼前这幅图诡异。

老翁与画眉画得格外巨大,尤其是老翁,几乎与真人并无二致,一人一鸟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画外人,而在这四周,则散落无数展翅画眉,一眼看去,铺天盖地袭来,尖吻朝着人眼睛啄下——

戚玉台脑子一炸。

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幽怨的,像是隔着很远传来。

“戚公子……”

“你还记得莽明乡茶园,养画眉的杨翁一家么?”

戚玉台睁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两步,嘴唇翕动间似微弱呻吟。

“杨翁……”

……

那年父亲寿辰,正值他在户部任职没多久。那时候他还不知这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以为父亲总算看见了他的努力,原本僵持的父子关系似乎在那一刻有了和缓的趋向。

他有心想与父亲重修于好,于是决定为父亲送上最好的一件生辰礼物。

盛京人皆知太师爱鸟,府中豢养白鹤孔雀,然而戚清最喜欢的,是画眉。

戚玉台想送父亲一只世间最好的画眉。

盛京斗鸟之风盛行,最好的画眉不仅要羽翅鲜亮,声音清脆,还要凶狠好斗,体格俊巧。

戚玉台在斗鸟园中逛了一圈,总觉得少了几分神气,没寻到心仪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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