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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汀州,一是想将若丹安顿在此,二则是想在东南借兵。”
姜变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借朝廷的兵,造朝廷的反?”
陆雨梧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将东南这块地方跟姜变有可能扯得上关系的人过了一遍,还真猜了几个出来。
“如今却是不能借了。”
姜变此时已经改变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他道:“东南乱成这样,汀、南二州尚且兵力空虚,其它地方又能好到哪里去?我若真借走了兵,东南的局势岂不是更乱?从临台来的那伙反贼不是善茬,百姓落在他们手里,若不顺从造反,只有被屠戮的份……达塔蛮人这搅合内乱的诡计,可真是阴毒。”
陆雨梧静默地审视姜变,一别两年,他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变化,仿佛褪去的不仅仅只是那身锦衣华服,还有一颗深陷权欲的,狭隘的心。
仿佛是知道陆雨梧在想什么似的,姜变对上他的目光,说:“秋融,当我不再看宫里的碧瓦红墙,两年,已足够我这双眼去看辽阔山川。”
“蓬草的味道,我也尝过了。”
姜变笑着说:“就像你说的,它真是又苦又涩。”
他从怀中摸出来一个信封,往前走了几步,放到书案上,再抬头,他对上陆雨梧的目光:“先帝眼里没有我,他也许算准了很多事,也的确用一座佛塔压垮过我,可他病了那么多年,总有耳目不清的时候,姜寰是正统,是刘太后的亲生血脉,因此他不用自己盘算很多,但我不一样,我什么也没有,所以就盘算得多了些,这信中的名字也许你已经猜到了,里面盖了我的私印,秋融,你官职不算高,那藩台、抚台未必肯听你说话,你留着这些兵,保护好东南,保护好你自己。”
想了想,他又说道:“还有,请你替我护好若丹,我此去离开东南,便是要举事造他姜寰的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我总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没有弑父弑君,而是他姜寰弑兄在前,得位不正!”
因为阿赤奴尔岱的暗自助推,临台的反贼率先突破安隆与庆元的交界线,而后又直取庆元与洪兴边界,三个多月的时间,以临台的反贼首领萧祚为首,近七万人浩浩荡荡直逼庆元南州,连江州的反贼也一股脑地涌了过去。
东边几省反贼亦齐聚东南,挑衅官兵,战火燎原。
临近秋分,内阁当中一片密云遮蔽,今日由次辅蒋牧主持内阁廷议,几位阁臣皆在内阁议事厅中端坐,蒋牧双手搁在膝上,看着面前案上这一堆的折子,道:“东南乱成这样,诸位无论如何也要多说几句,议出一个章程,咱们才好交给陛下裁定。”
“议什么?依我来看,那萧祚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凭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称自己为‘祚’?”王固冷哼一声,“不过是只上不得台面的野猴子而已,还没当上大王呢,就已经急着给自己披上袍子,扯上旗子了,不过乌合之众而已,皇上不是已经调了江夏总督白若卿配合庆元共同弹压他们了么?何必将他们放在眼里!”
惯常不爱说话的闷葫芦胡伯良这会儿倒是也开口了:“他们好多都是遭了灾没饭吃的百姓,有人扯起旗子,他们就稀里糊涂地跟着造反了,但若朝廷肯随便给他们几口吃的,他们就会觉得好像还能活得下去,又何必铁了心去做那些杀头的事儿呢?依我看,还是安抚为主。”
“随便给几口吃的?”
冯玉典揉捻着这句话,他那双松弛的眼皮撩起来,看向胡伯良:“胡阁老是将百姓当成什么了?狗吗?随便给口吃的,就一辈子逆来顺受跟着你?”
“什么叫逆来顺受?”
胡伯良还没说什么,那王固却猛然抓住冯玉典这个话头,身子立即如拉满的弓弦,那双眼如利箭般朝冯玉典攻去:“你的意思是朝廷对百姓不仁?”
面对此种攻讦,冯玉典重哼一声:“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王固若一定要一厢情愿地这么以为,我也没有办法!”
王固拧着眉头道:“是我在这么以为么?灾年是老天爷造成的,又不是咱朝廷弄出来的人祸,百姓难,难道朝廷不难?君父不难?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大局,咱们这些身为人臣的,岂能不顾大局?要我说,也不必安抚什么反贼了!他们跟着造反,就是不识好歹,该让白若卿杀光他们!杀得他们知道怕了,知道造反这碗饭他们端不起来,也就没人敢了!”
“好!”
冯玉典一拍桌案:“我便看那白若卿到底是个什么神兵天将,竟能杀穿东南所有的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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