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同心词(341)



他抬眼看向她:“你说,它应该是什么意思?”

细柳听他提起陆证,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将自己掌心里残缺不清的那两字看了一遍,她出声道:“是贵重之石,是世间最利之剑。”

贵重之石以铸剑,成世间最利之剑。

细柳看着陆雨梧,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半垂着,半遮他眼底那副深邃的神情,他淡色的唇像是微弯了一下。

忽然间,他俯身来抱她。

细柳浑身僵硬,目光几乎要盯穿上面素色的帐子,他湿润的浅发轻贴她的面颊,那种轻微的痒意令她不知所措。

“你说得对。”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泠泠如磬。

昆吾,是世间最贵之石,亦是世间最利之剑,祖父虽死,而昆吾不死。

昆吾在,道不孤。

“陆雨梧,你……”

“疼吗?”

他的声音再度落来,打断了细柳原本要说的话,她愣了一下,以为他在说她这一身伤,她正要说不疼,却不防他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颈项。

那么近,忽然,一道微凉的,柔软的触感落在她颈侧。

细柳睫毛颤动,双眼大睁。

她浑身都紧绷起来。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就落在她那道自颈侧蜿蜒没入衣领底下的陈旧疤痕上。

淡色的帐子外,是满窗朦胧的烟雨。

第100章 谷雨(一)

窗外烟雨正浓,而帐中光线昏昧,他唇齿的温度很冷,但气息却很灼热,细柳下意识地绷直肩颈,她怔怔地望着淡青色的帐顶。

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模糊很多东西,她并不刻意去记得的事,想起来总是会有一种失真的感觉,她记不清划下这道疤时的所谓疼痛,唯有那种将蝉蜕钉入肩胛骨之时的快慰让她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兴奋。

蝉蜕妄想决断她的生死,吃掉她所有的记忆,她却不能忍受这种被掌控到死的感觉,无论她究竟被多少双手推到如今这个地步,忘记自己是周盈时也好,以刀为名也好,她从不接受所谓既定的命运。

至于疼吗?

从没有人这么问过她。

她记得那日,石壁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脸上,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柏怜青,柏怜青以为她将什么都忘了,自顾自叽里呱啦地说了好多话。

告诉她,她是细柳,是紫鳞山的新任山主,身上担着拱卫皇室的重责,告诉她,她身上有一种蝉蜕之毒,在她之前能够战胜它的人寥寥无几。

她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在石床上找了一圈,她的小册子不见了,那支炭笔也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细柳自己知道,她不是万中无一的奇迹,而是她习惯了在绝境当中搏一条生路,因为想要活下去,所以她才不惧怕死亡,不惧怕疼痛。

但不惧怕,其实不意味着不痛。

她也许不是万中无一的奇迹,但她一定是万中无一的能忍。

外面浓雨沙沙,更衬帐中一片寂静,他的呼吸这样近,这样清晰可闻,细柳回神的刹那,他已抬起脸来,那双眼睛半垂,正在看她。

“我记不清了。”

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帐中又是一静,只有外面的雨露一声一声惹人心烦,细柳被他注视着,他静默地坐直身体,那目光云淡风轻,却寸寸掠过她的眉眼。

明明她的五官与从前分毫不像。

但陆雨梧此刻透过这陌生的皮囊,依旧窥见了那副故旧神魂,他想起很久以前,那时他们很小很小:“我记得……”

“什么?”

“儿时有一回你惹周世叔生气,他打了你手心,你手都肿了,我问你,你却说不疼,睡到半夜,却偷偷起来翻柜子找药,”陆雨梧想起那时茏园中春花正盛,他经常会跟着父亲留宿茏园中,“你找不到药,让我帮你一块儿找,还警告我不准说出去。”

那时的陆雨梧很不能理解这个姑娘为何在周世叔面前脾气那么硬,挨了打也不肯吭声说一句疼,如果不是他撞见她半夜起来狼狈地找药,他还真以为她天生一副铜皮铁骨,不知道疼。

幼时的短,被他放到今日来揭,细柳不由瞪他一眼:“难道要像你一样,挨了打,就知道哭。”

陆雨梧却很轻地笑了一声。

仿佛从前那个爱哭鬼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身后是淡青色的帐子,被窗外掠来的风吹得如水波摇晃,他的视线再度落在她颈侧那道蜿蜒的疤痕,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鼓动:“那么现在,还会疼吗?”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细柳很快想起那柔软而冰凉的触碰,她一下背过身,乌黑的长发滑落肩后,外面雨声更急,敲打着檐瓦,她垂下眼帘,声音似乎平静:“不疼。”

山栀子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