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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词(299)



她的躲开,更昭示了什么。

陆雨梧没动,看着她脚边的狸花猫,后背轻靠在菱花窗上。

“你想为周昀翻案?”

琵琶声从另外的舱室传来,如泣如诉,整座游船此时又往河中划去,细柳忽然打破彼此之间的这份死寂,再度看向他:“你姓陆,不姓周,周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锋近乎有点尖锐。

“有关。”

陆雨梧对上她的目光,河风阵阵,冷暖两色的光影交织在他眼底,如清霜一般:“周昀是我的世叔,还有,”

他凝视着细柳,宽袖被风吹得翻飞,他的嗓音沉静,“周盈时,是我的未婚妻。”

也许是河风吹的,细柳的眼睫颤动了一瞬,她面上却仍没有多少情绪,淡淡一声:“是吗?”

星月映照船下水波,陆雨梧看了片刻,忽然转了话锋:“今日谭骏让我向花家收取敬香钱,花懋今晚又与我交了这么多底,我虽一时堪不破这迷局,但我想皇上让你来杀我这件事也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细柳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来:“所以你还是死了好。”

她话音才落,他竟立即伸手过来,捻走了她掌心的药丸,没有任何犹豫,张口吃了下去,细柳看着他,有些晃神。

她下意识地蜷握了一下手掌,哪怕是吹了会儿河风,他的手指也不该那么冰凉才是。

回过神,细柳挑了一下眉峰:“你就不怕我真毒死你?”

河上画船如织,灯影几乎连绵整片河面,各色的碎光划过他苍白而秀整的面容,他低垂着眼,与她相视:“你会吗?”

他的目光灼灼。

细柳忍不住错开眼,好一会儿才说:“这药需要吃三天,这三天你会觉得越来越冷,到时候睡着了,会像中毒一样,气息和脉搏都会变得很微弱,很难被察觉。”

“嗯。”

陆雨梧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又静了下来,细柳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扒拉她衣摆的狸花猫,说:“你做什么把它带来?”

“你昨夜不是说留着它监视我吗?”

陆雨梧俯身捞起猫来:“如此,它算不算十分尽职?”

昨夜她离开州署时没将猫带走,只扔下这么一句话。

细柳又静了会儿。

忽然间,前面舱室里琵琶声戛然而止,许多人惊呼起来,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游船像是跟其他船只撞上了似的,整个船身倏尔晃动。

细柳没站稳,身体往前倾,一只手忽然拉住她。

她一手撑住栏杆,才刚稳住身形,那只拉住她的手却忽然松开了,他掌心一点也不温暖,冷得像雪一样。

细柳转过脸,前面嘈杂极了,却更衬这船尾寂静。

灯火如簇,他浓而长的眼睫轻抬着,剔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襟前。

细柳后知后觉,低眼发觉被一根绳子穿在颈间的东西掉出了衣襟,因为她倾身的姿势而微微摇荡。

灯火更衬它的晶莹纯澈。

那股幽冷的香味忽然近了,那只手伸过来,修长如玉的指节勾住她颈间的红绳,勾得她不得不转过来面向他,靠近他。

他将那东西拢进掌心。

“细柳,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这样近。

这样近,足够细柳看清他眼底几分隐约的笑意,她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那东西,直起身,那一刻乱掉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她淡淡道:“一只丑兔子而已,看着挺值钱的。”

陆雨梧静默地望着她的侧脸。

好一会儿,

他忽然无奈地笑了一声,细柳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可是琵琶又响了起来,嘈嘈切切,伴随女子婉转的歌喉。

细柳忽然听见他说:

“改日我送你一个好看的。”

第92章 惊蛰(三)

深夜,案上灯烛明亮,映照一宗案卷泛黄,其上墨字密织如蚁,陆雨梧伏案良久,将它来回看了数遍。

案卷在府库放了十年有余,上面积满了潮湿的味道,因州署衙门的府库几年前失修漏雨,案卷上有些地方墨迹晕成一团,但大体是不影响观阅的。

作为建弘年间最大的贪腐案,这份案卷很厚,前巡盐御史周昀贪污案与钟家行贿案两个案子放在一块儿,上面记载的内容也十分详尽,主理并案的官员从大到小,无一遗漏。

当年最开始,这桩牵连庆元官商的贪腐大案是由一名已经致仕的官员揭开的,那官员姓杜,陆雨梧看了片刻他的名字,忽然开口:“青山,我记得莲湖洞书院的山长姓杜?”

陆青山正剪灯芯,闻言便转过身来,点头:“是,山长姓杜,杜元慈。”

陆雨梧垂眸,再看着纸上的那个名字——杜元恕,此人只是这桩盐政贪腐大案的一个引子,案卷上只提了他的名字,以及他在致仕前曾在朝中做过正五品的京官,他致仕后游历山水至庆元汀州拜访在此地盐政府库为官的好友,好友醉酒透露庆元盐政府库实则无有存银的秘密,甚至向他说出盐台勾结盐商倒卖盐引,操控引岸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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