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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
年纪小小的陆雨梧皱了一下鼻子,他咬了一口糕饼,凑近她说:“不过父亲说,成亲就是我要对你好。”
“你对我很好啊。”
父亲总是不许她吃外面的东西,她想起昨天他偷偷带了好大一包李记糖山楂来给她,她藏在枕头边上,今天都还没吃完。
她手指转了转环佩中间的珠子,抬起下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那我也对你好一点,下回你老师再赖床,你告诉我,我去掀他的被子,拔他的胡子!”
“周盈时,你要拔谁的胡子?”
耳尖的周昀转过头来。
她一下坐正,装没事人:“没谁。”
周昀才不信她,瞪了她一眼,想说教又被陆凊劝住,二人又聊起朝廷上的事,陆雨梧小心凑近她,慢吞吞地说:“不要拔老师胡子。”
他还那么小,却一本正经:“我该尊敬老师。”
连廊里日光淡薄,她不吃糕饼了,转过脸看着他,想起父亲教过的成语,她哼了一声:
“陆秋融,你的秋,是老气横秋的秋吗?”
杏花如簇,像是要开满整个梦境,那些画面渐渐隐去,细柳满额细汗,她睁开眼,怔怔地凝望帐顶。
帐子的颜色就像今日鸳鸯楼下,那暗青的轿帘。
烟雨朦胧中,那轿帘一掀,那个人一身官服,弯身出来,猫在他脚边打转,而他却仰起脸望了过来。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其实,她曾有过一门亲事。
在那座被她遗忘很久的茏园里,杏花如雪,垂髫稚子,言笑晏晏。
夜雨不知疲倦,官署里灯火未灭。
陆青山将冷掉的帕子重新在热水里浸过,又拧干,恭谨地递给陆雨梧,见他接了过去,按在右腕上,陆青山心中的疑问憋了半夜,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公子,细柳姑娘为何要杀你?”
“要杀我的不是她,而是当今圣上,那些藏在檐上的人,你不是看见了吗?他们是来监视细柳的。”
陆雨梧坐在太师椅上,热烟从他腕上的巾子里散开,上浮,他眼睑底下有些泛青,肉眼可见的疲惫,但偏偏手腕疼得钻心,折磨得他无法安睡。
“我不明白。”
陆青山拧起眉头:“陛下若要杀您,什么罪名不能给您?何必如此?”
“我也很好奇,”
陆雨梧垂着眼帘,语气清淡,“今上到底用意何在。”
房中一时静谧。
灯烛摇曳,拉长人的影子,陆青山想起今日鸳鸯楼上的紫衣女子,又琢磨了会儿今夜自己与她过招的情形,好一会儿,他开口:“细柳姑娘好像有点变了,我是说,她的眉眼像是……”
陆青山顿了一下,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变化,是细微的,却也令人难以忽视。
“她的武功好像也大有精进,今夜与我过招之时,我敢肯定她没有动用分毫内力,但我却已经有些难以招架。”
所以公子说她若真想杀他,谁也拦不住,陆青山是绝对相信的。
按在腕上的巾子已经一点温度都没有了,陆雨梧抬眸,望着案上烛火半晌,转而再看向那道破损的屏风,潮湿的梅雨像是要下一整夜,他的心也一点都不宁静。
“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隔门外的夜雨掩盖。
外面天色不知不觉由暗转明,东方泛起鱼肚白,雨势也逐渐转小,变得绵密如丝,一大清早,坐落在烟柳河岸最僻静处的巡盐御史衙门便不同寻常地热闹。
寻常百姓平日里是不敢在这衙门面前打转的,今日这块地却挤满了车驾与仆从,车驾一个比一个华贵宽敞,仆从们几乎都穿着或棉或绸的衣裳,他们不敢在衙门面前笑闹,只能各自沉默,安静地在外头等着。
如今的庆元巡盐御史姓吕,叫吕世铎,上任不过三四年,此时在后衙里才换上官服,便听身边管家说道:“大人,六大纲总都已经过来了。”
纲总便是汀州六大盐商,他们几乎包揽了庆元的引岸。
吕世铎抚平衣袖上的褶皱,问了声:“陆知州呢?”
管家本想摇头说还没到,此时外头却来了一名差役,就站在门槛那儿恭敬地作揖:“大人,盐运使谭大人与知州陆大人还有州同窦大人都到了,五位纲总也已经在前衙静候了。”
吕世铎招了招手,那差役恭敬退去了,他拿上官帽走出门,站在廊上瞧着外面细软的雨丝,吐出一口浊气:“都知道是鸿门宴,我不得不办,他们亦不得不来啊。”
前衙里六个纲总端着茶碗,坐在一排,他们对面,则是三位身着官服的大人,当中一位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盐运使谭骏,运司衙门的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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