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自若,就好像两人结契的这件事情本来就天经地义一样,根本不值得惊讶,连带着温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心里却渐渐升起一种茫然的欢欣。
结契?和姬挚?
温久一脸懵逼地跟着姬挚往前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进门正对着的墙上,有一道很奇特的门,通体漆黑,上面有一个转盘,被分成了几格,温久偷偷瞄了几眼,只见每一个格子里都写了一个字,比如人,魔,仙等等。
门旁边守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梳着两个包包头,小包包里露出来两只银色的角,穿着短衣单裤,手腕和脚腕上都挂着银铃铛,一动就发出空灵细碎的轻响。
小女孩虽然长得玉雪可爱,白白胖胖,但是一张脸却是板着的,没半点表情,跟别人欠了她几百万没还似的,见了人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问:“去哪?”
“人界。”姬挚回答。
小女孩听了,伸手往那转盘上一掰,指针转到人字的地方,然后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门开了。
温久穿过那道门,一愣,门这边也是一间屋子,里面摆了一张办公桌,角落里放了一盆绿萝,生长得十分茂盛,叶子绿油油的,精神抖擞,看上去跟普通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
办公桌正对着大门口,那里放了一张摇椅,冬日的阳光从外面洒落进来,暖洋洋的,一个老大爷正躺在上面,一手端着个小紫砂壶,啜着茶水,哼着小调,好不惬意。
他见了姬挚,眯着眼睛笑起来:“我才奇怪呢你最近都没过来。”
姬挚应了一声,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样子,显然他经常来这里,那老大爷上下打量了温久几眼,好奇地说:“这位是……”
姬挚唔了一声,说:“是我弟弟。”
老大爷又看了几眼,笑眯眯地说:“看着人气儿重,以前你来人界就是看他来了?”
乍然被说破,姬挚倒也不显得窘迫,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温久介绍:“这是陈叔,是妖管局的,在这里很久了。”
温久从前见姬挚和白泽说话,都没有给正式做过介绍,现在竟然给他介绍了这位大爷,态度还十分敬重,温久心里琢磨着,脸上露出几分笑,眼角微微弯起,打招呼:“陈叔好,我是温久。”
陈叔听了,十分高兴,说:“你弟弟比你懂事,瞅你从前那态度,走路带风,说话跟吵架似的,那脸色,活像要跟人寻仇一样。”
他啧啧了两声,姬挚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被他一再揭短,有尴尬的情绪一闪而逝,温久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初,说:“陈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叔乐呵呵地说:“去吧去吧。”
姬挚带着温久出了门,外面是一个小院子,挨着墙边种了几棵桂花树,还搭了一个葡萄架子,只是现在时候不对,叶子都落光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葡萄藤,枝干被精心修剪过了,还用红红绿绿的塑料袋裹住,显然是主人很细心地打理了,墙角放着一个大陶缸,里面还养了几条大红的锦鲤,游动起来,把金色的阳光都搅碎了。
从外面看来,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充满了闲适的生活气息,完全想不到房子里面竟然是人界与妖界的入口。
等出了院子,外面是一条很僻静的小巷,一只大黄狗正四仰八叉地摊爪子晒太阳,听见人的脚步声,两只耳朵一颤,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然后跟被人踩着了尾巴似的,嗷地一声蹿起来,躬起背,紧紧贴着墙壁,大气儿也没敢喘一声,警觉地看着两人路过,顺着巷子往外边去了,这才松了劲,撒腿就往回跑了,可见动物的警惕性是与生俱来的。
巷子外面是一条大马路,偶尔有车子穿梭,温久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灿烂的阳光肆意洒落在马路上,斑马线简直要被照得发亮,公交车,人行道,红绿灯还有各种临街的店面,这才是人类生活的地方啊!
温久在H市长大,这里又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所以对这里的路线还算熟,带着姬挚挤上了公交车,扑面而来的都是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令他有些无所适从,就像有几十年没回来过似的,特别奇怪。
直到很久以后,温久才知道,这就是人和妖的区别,从他的血脉封印解开的那一天起,他和人类之间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在妖界的时候还不算明显,而一旦回到人界,那一道沟壑就出现了,无比的泾渭分明。
这感觉就似乎是把一只鹅放到鸭群中一样,虽然没人认出来他,但是那种别扭感一直如影随形地提醒温久,你和这些人类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