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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不落花与雪(32)



祝玄支颐半躺下去,悠然道:“说来听听,说得好有赏,说不好我便把至乐集里的画都撕下来。”

肃霜仗着自己现在是书,使劲朝他翻白眼,声音却软了下去:“从前有一个天字池塘,池塘里有一条俊美绝伦风华绝代轩轩然若霞举的小鱼甲……少司寇等下!好好好,我简单点,简单点。”

“从前有两座池塘,天字池塘里有一条小鱼甲,还有一条小鱼乙,小鱼乙很喜欢小鱼甲。地字池塘里有一对兄妹鱼,小鱼丙和小鱼丁。小鱼丙看上了小鱼乙,然而知道小鱼乙心里没自己,他很烦恼。小鱼丁想要替兄长排忧解难,便卯足了劲来勾搭小鱼甲——少司寇我说得好不好?”

祝玄戳了戳书皮:“继续说。”

“可小鱼甲是何等心性,岂会那么容易被勾搭上?小鱼丁屡战屡败,怨极生恨,吃了好多无辜鱼泄愤。另一边,小鱼乙去地字池塘游玩散心时,被小鱼丙抓走了,想跟她上演强取豪夺的故事。最后,为了维护天地两座池塘的安宁,英明神武的小鱼甲吃掉了小鱼丙与小鱼丁,把小鱼乙救回了天字池塘——怎么样怎么样?少司寇是赏还是罚?”

祝玄笑了:“编得不错,细节有误,整体合理。”

肃霜乐得书页扑簌簌地抖,有关“祝玄斩下痴缠女妖头颅”这个血腥传闻,什么玄乎版本都有,她是依照疯犬的性子替他编个最可能接近真相的版本。

事情起因正是阳山虎妖的年轻妖君看上了朱襄帝君之女,可惜听说这位神女一直心系祝玄,其后便有妖君妹妹痴缠祝玄的传闻,没两年又传出阳山附近有妖乱,死了许多凡人与山神土地。

恰好那时朱襄帝君之女失踪在下界,祝玄是独自去的阳山,用尽血腥手段将阳山虎妖一脉杀得精光,震惊上下两界,从此凶名鹊起,从神女到女妖个个躲他八丈远。

肃霜猜疯犬多半是故意如此,他就想要这个结果,他的心若不是冰那也是铁,那天在车里她就看出来了。

忽听祝玄道:“小鱼甲吃了地字池塘里许多鱼之后,终于清净了,再没有乙丙丁戊闹哄哄,可最近又不知从哪儿蹦出条小毛鱼,嘤嘤嗡嗡,小鱼甲是吃?还是继续吃?”

肃霜连声道:“小毛鱼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小毛鱼?歇一歇嘛,吃多了会撑。”

不知什么东西取悦了疯犬,他笑着把书放茅草垫上,掌心拂过封皮,陌生的神术盖下来,肃霜只觉脖子上一直火烧火燎的惩罚印记竟变得无比清凉,痛楚大减。

“赏。”祝玄说。

肃霜抬眼看他,月色迷离,映得他眸光里泛出似水般温柔的虚幻色彩,她有些恍惚,像是某个幻影复活在此时此刻一般。

她下意识想逗他多说几句:“少司寇,朱襄帝君的女儿以前喜欢你,现在又那么怕你,你有没有一点儿后悔?”

祝玄捏著书脊轻轻摇晃,淡道:“喜欢我、怕我、恨我——听起来生情生恨的不是我,怎么问我?”

浮云遮蔽月色,被月光映照在他眼底的虚幻温柔又一次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深不见底的黑。他自始至终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投掷而来的“情恨”,疏离,甚至蔑视。

祝玄又把书放回茅草垫上,这次却翻了开,问:“上回看到第几页?”

肃霜打了个巨大的呵欠:“反正还早,少司寇可以从头再看……我是说看到第五页!少司寇我困了。”

“困就睡。”

“我想睡软软的床榻上,帐子最好像云一样。”

“梦里什么都有。”

肃霜又朝他连翻白眼,反正他看不见。

其实她还舍不得睡,还想看着那双眼,可天之道的责罚毕竟不是小菜一碟,此时痛楚轻减,倦意如潮水包围,她不知不觉便真的睡着了。

梦境如期而至,犬妖也如期而至,模模糊糊一团阴影轮廓,头顶尖尖的耳朵晃个不停。

他在抱怨:“这是什么刁钻古怪的要求?冬天的花好找,夏天哪儿来的雪?不然从凡人的地下冰窟里偷几块冰?”

肃霜笑话他:“我说的才不是冬天开的花,我是要冬天开不出的花开在夏天的冰天雪地里,做不到你以后可别胡吹自己妖力强横了!”

犬妖“呵”地一笑:“我就是弄出来,你看得到么?”

“那你就别管了,有本事变出来再说。”

温暖的日光落在发顶,和风习习,这里没有风雪茫茫,只有风和日丽与犬妖。

梦醒来时,肃霜已不知何时变回了人身,木屋里没人,院落里没人,祝玄走了。

她闭上眼,在柔软洁白的茅草垫上翻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忽听山神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少司寇可要用些膳食?小仙府内还有一眼玉髓灵泉,少司寇若不嫌弃,不妨泡上一泡,小仙这便为您备好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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