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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君跟紧,这里可不能迷路。”
这一次,祝玄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嗽月妖君怒不可遏,不等祝玄再出声,九个身外化身往不同方向疾驰翻找,忽闻头顶隐有雷声鸣动,心头不由一紧——不好!这么快就触发云崖的惩罚了?
他知道祝玄是故意诱他深入云崖,故而每一步都追得小心谨慎,来时路早已牢牢记在脑中,当下片刻也不犹豫,转身就跑。
然而路还是那个路,灰雾却始终氤氲不散,头顶可怕的雷声越来越近,嗽月妖君又是疑惑又是心惊,只得就地一滚,化作一只硕大的黑豹,下一刻,炫目的紫光划破雾气,巨雷重重劈在背脊之上。
他的妖身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淬炼得堪比顽石金刚,不要说天雷,即便是龙渊剑,也未必能一下伤至筋骨,然而云崖的雷罚硬生生在他背上拉出一道深且长的血口,痛得他失声大叫起来。
死之地不在天道规则内,什么铜头铁骨,术法高墙,在这里竟全然无用。
嗽月妖君不禁万般后悔,不该自恃强横,着了祝玄的道,原来他花里胡哨编了一大串,就为了最后把自己引上云崖!
他忍痛收回所有的身外化身,撒开四条腿,执着地往来时路狂奔。
但雷罚既至,躲无可躲,眼前雾气仿佛无穷无尽,怎么跑都出不去,雷鸣之声震得浑身骨头都在抖,五彩斑斓的障火不停填补伤处,却比不过雷罚之力,几道雷光落下,嗽月妖君已是皮开肉绽,伤可见骨。
下一刻,一道比先前都要粗的暗紫电光无声坠落,正正砸中他的左腿,那里之前被祝玄捏碎,尚未彻底痊愈,全靠障火支撑,电光一击之下,竟将那条腿撕了个粉碎,嗽月妖君痛叫着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
雷罚越来越密集,电光渐如狰狞的龙,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砸下,誓要将擅闯者立毙当场,嗽月妖君再维持不住巨大的黑豹妖相,一圈圈缩回人身,已是血肉模糊。
“疯犬!你骗了我!别以为我会到此为止!死了我爬也要爬出去!我要把你的皮一寸寸撕下来!肠子一截截扯出来!我要让你痛不欲生!永远受尽折磨!”
嗽月妖君痛极狂呼,满腔绝望,恨不能用言语把祝玄撕成碎末。
这一路过来,祝玄是处心积虑,关子卖得恰到好处欲罢不能,简直就像他亲身参与过陈锋氏那场部署似的,最后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若非如此,便是再来十个祝玄,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他一生的执念便是完成帝君遗愿,让真正的裁断降临天界,无耻的疯犬精准掐住这点,用似真似假的谎言把他诱入陷阱,这才是最可恨的地方!
“可恨!我怎能死在这里?疯犬!你鬼话连篇,编得头头是道!帝君的遗愿还没有完成!我恨!我恨啊!”
猩红妖血铺了满地,将灰雾也染红,嗽月妖君已看不出什么形状,似是自知大限已到,他的骂声终于弱下去,只一遍遍唤起了帝君。
祝玄的声音忽然从灰雾深处响起:“妖君,我说的是实话。”
怎可能是实话?触发裁断的关键是天帝血脉,那帝君所求岂不是永远也无法达成?
弥留之际,嗽月妖君眼前有无数回忆流淌而过,忽然便停在帝君被天界捕获的前一天,那时帝君对着障火海出了很久的神,面上极罕见地露出一丝悲伤。
他后来想了很多很多年,也没琢磨透帝君在想什么,或许是预感到自己不祥的结局?又或许是想到什么痛心的过往?
就在这一刻,嗽月妖君突然明白了——帝君是因着知道了裁断的真相,为自己大业的崩塌而悲伤,所以天界派神将擒拿时,他甚至没做多少反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嗽月妖君长叹一声,他在漫长的生命里花费无数精力寻找的真相竟如此荒诞,却又如此合理,执念得到解答,他也得到了解脱,充斥胸膛的怨恨与怒气烟消云散,他缓缓合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震耳欲聋的雷鸣声终于消散,祝玄的身影自雾气后缓缓浮现,洞冥草被他系在领口,辉光闪烁,倒映入他眼底,透出来的光却是冰冷的。
他缓缓走近那满地血泊,却见嗽月妖君的魂魄似烟一般飞舞而起,盘旋不散。
这位妖君执念之深实乃千古罕见,没有佩戴洞冥草,魂魄竟仍不肯散进灰雾,他灰白半透明的眼睛死死盯着祝玄,声音虚幻不定:“疯犬!你当真没有骗我?”
祝玄无声地摇头,他比他更希望自己说的是谎言。
像是吃了最后一颗定心丹,嗽月妖君的神色终于变得安然,记忆的流逝令魂魄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残留的本能使他转向灰雾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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