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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他进来没说两句便提到相顾帝君,其实肚子里早就揣摩的七七八八了吧?疯犬少司寇,岂是浪得虚名,可他还是要迫她向自己坦白。
肃霜略带嘲讽地抬眼看他,将最开始的问题再问一遍:“相顾帝君有何特异?”
祝玄盯着她冰冷嘲讽的眼睛,低声道:“自古以来,天上地下从来不缺天赋异禀者,相顾帝君是其中翘楚,比他的天赋能力更强的,是他磅礴的野心。万物众生皆依从天之道的规则,生老病死,盛极转衰,即便有过无数明争暗斗,那也都是规则之下的斗争。相顾帝君藐视的是天之道本身,因此一朝事败,所受刑罚也最为残酷。”
上下两界沉溺障火者从来不断,纠结障火源头,正是相顾帝君弄出来的,可让他遭受酷罚的,却并不是障火。有关他真正罪行的史料记载,都已被历代天帝暗中销毁了。
“帝君神魂被碾碎后,听说还有心腹属下在下界四处搜寻收集,想来嗽月妖君正是其一。”
肃霜出了会儿神,问道:“收集神魂碎片有何用?”
难不成还能凭着碎片复活相顾帝君?
“有传言道,相顾帝君事败前曾说过,他已知晓如何彻底结束天之道既定天帝之规则,可惜还未办成,他就被天界捕获了。残党心腹收集神魂碎片,多半是想从尚存灵性的碎片中汲取他的这段记忆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嗽月妖君急不可待,怪不得他要说落入天界她会没命。
相顾帝君罪行的真相早已湮灭亘古时光长河中,有关“彻底结束天之道既定天帝之规则”,成了未解之谜。嗽月妖君再怎么私囚神族,妄图用障火引燃整个天界,也达不成“裁断”的目的,唯有汲取神魂碎片中的帝君记忆,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真正的“裁断”。他对相顾帝君忠心耿耿推崇至极,绝无可能放过身怀碎片的自己。
而天界上下若知晓神魂碎片在自己身上,势必会毫不留情将之剥离,再度碾碎。
即是说,不管她是倒霉落在嗽月妖君手里,还是秘密暴露,被天界捕获,都只有死路一条。
若想苟且偷生,便要在有生之年遭受天之道无穷无尽的诅咒。
果然惨烈,属于吉灯与肃霜的小半生,如此荒唐惨淡。
不知何故,肃霜突然低低笑出声,她用袖子掩住唇,却依然有断断续续的笑声止不住地往外漫溢,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能体会到一些季疆的心情了,怪不得他也总是笑得停不住,是绝望吗?原来真正的绝望是这样的。
灯光闪烁,砖面上的影子缓缓动作着,似是祝玄伸出手想要安慰她。
肃霜骤然起身,朝后退了两步,她面上奇异的笑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她开口说话,语气淡的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我的修为不够,查不出嗽月妖君究竟在我身上落了什么追踪妖术,少司寇能看出来么?”
阴影晃动,祝玄步步逼近,如同曾经的疯犬,几乎挨着她的足尖停下,居高临下,不容回避。
“你很在意那个妖术,怕被妖君捉住?为什么不留在天界?”
他低沉的声音像丝薄的蛛网,一寸寸往头发上黏,暧昧的姿态曾不止一次让肃霜脆弱的小心脏蹦蹦跶跶,可现在她觉得胸膛里的心突然变成了大劫里的坚冰,她好像再也找不到什么事能叫它再颤巍巍地动起来。
举目四顾,所见只有望不到底的浓黑,她再也没有力气为心里的废墟搭建出可以看的模样。就这样吧,就这样安静等待这片窒息的黑暗将她吞噬。
肃霜无神地看着祝玄翕动的嘴唇,他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说昔日的旧情?向她解释那段血色过往?不,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不会有未来,她没有未来,够了,到此为止吧。
对了,如果季疆不是扯了天大的谎,那祝玄也有天帝血脉。
挺好,祝玄做天帝总归比季疆稳妥得多,他有未来,他的未来一片光明,他甚至亲手斩绝过一切情孽。
所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露出犬妖的眼神,什么都结束了。
面颊忽然一疼,祝玄两只手毫不客气“啪”一声握上来,将她的脸抬起。
像是回到了那个落雪的夏韵间,压迫十足的少司寇掐住书精的脸,凑得那么近,一定要从她眼睛里搜刮出什么东西似的。
这一次,祝玄什么也没找到。
看不见了,她藏在眼眸深处那盏细小而执着的灯火,再也找不到了。
不合时宜的情绪浪潮在胸膛里咆哮翻卷,不要熄灭,不要心如死灰,犬妖在这里,少司寇也在这里,天塌地陷,他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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