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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这么久以来所有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情绪,又像巨浪兴起,要抬头蠢蠢欲动,肃霜死死握住手腕,轻道:“弟子能以吉光神兽之躯重获新生,是师尊尽心栽培,师恩如海,弟子无以为报。”
延维帝君却笑了:“你在天界待的时日不长,干巴巴的虚伪客套话倒学得利索,为师不爱听。”
可是,如果不说这些,她说什么才能不让心底压抑的巨浪翻滚出来呢?她明白,师尊突然找来也不会是为着说虚伪客套话,他必是对过往有谈及,必定是想替她缓解心结。
肃霜怔怔凝望抹在窗棂上的月色,半晌,她忽然问道:“师尊,早些年我常常与您提起盒盖,您那时就知道它的真相了吧?”
延维帝君对她不问犬妖却提盒盖的行为显然有些意外,沉吟道:“不错,为师曾想要不要直白告诉你,然而即便得知真相,于你修行也无益处,反倒会陷入自责,更难静心。肃霜,自欺不知者或因柔脆,或因执着,急不得。”
“但无论拖多久,我好像都会自责。”肃霜微微苦笑。
那毛茸茸的小兔兔,那百年斗嘴扯皮的时光,一切的根源是她的脆弱与寂寞,事到如今,她连愧疚的对象都找不到。
“盒盖就在你神魂里,”延维帝君摇了摇头,“它出来陪你一段时间,又回去了,你能说那百年时间不作数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犬妖也是,他陪你十年,不作数么?”
话音一落,肃霜好似喝茶呛住了,猛烈咳嗽起来,咳得半晌直不起身,半杯茶泼在案上,她立即施术清扫,好容易咳嗽停止,她抬起头来,两眼咳得通红,面上却笑若春花。
“看看您把我吓的。”她哑着嗓子撒娇,“我知道,都是弟子心性柔脆,不够果断坚决,师尊不是要在附近建新洞天?弟子重归师门,从此一定潜心修行,乱七八糟的过往就让它过去吧。”
延维帝君没搭腔,只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肃霜干咳了几声,明珠耳坠晃着晃着,终于安静下去。
该来的还是要来,在长风山的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想过,师尊当年究竟对犬妖的真身了解多少?
那时候的自己双目不便,很多东西未曾察觉,直到跌落众生幻海,重温往事,她才惊觉自己错漏了无数微妙细节。
师尊从未当着她的面与犬妖说过话,他的态度看似淡漠无视,其实是闭口不谈。
当年的肃霜还会跟师尊唠叨与犬妖相处的有趣事,唠叨多了,师尊便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要以修行为重,何必成天与他扯三扯四。”
肃霜曾以为师尊是觉着她与下界小妖来往过密,不大妥当,但其实师尊心里明白犬妖身份不一般,在隐晦地提醒她,是这样吗?
“您那时已看出他来历不凡,”她低低说道,“也是因为我太脆弱,所以不告诉我?”
延维帝君却摇头:“为师并未看出什么,四情投入下界,哪是如此容易被察觉的?为师只是觉得那犬妖不似寻常妖类,心存疑惑罢了,他不害你,为师便不干涉。直到龙渊剑下界,为师才醒悟他身份特殊,那时已什么都迟了。”
肃霜揉着额间宝珠封印,像是要把它按进骨头里,脸上又现出笑意,甜丝丝地说道:“早知如此啊,我天天赖在师尊的洞天,不去天界当什么侍者,日子可比现在顺心。”
那样至少犬妖一直光彩夺目地活在记忆与梦境里,最璀璨的光芒,最温暖的颜色,他可以一直活着,一直美好单纯。她确实得到过世间的美好,哪怕短暂而虚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最宝贵的东西被人弃如敝履。
无论是吉灯还是肃霜,她们都努力为自己拼凑天光,试图在破碎的废墟里建起心安的家园。天上地下风雪茫茫,她在雪里独自走了太久,得见火光,欣喜若狂,可那团火是毒火,她中毒太深,气若游丝。
“您曾和我说,情痴情怨从前不少,以后也不少,只要不当一回事,它就不是事。”肃霜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您说的对,我以前做不到,可以后,我一定做到。”
延维帝君静静打量她,温言道:“做不到便做不到,又有什么大不了?天上地下,似水德玄帝那样的,能有几个?他的境界也是顺势而为,逼着自己铁石心肠,那叫逆水行舟,保不齐要出更大的心魔。”
他起身又踱步至窗前,月光已从窗棂移到了地砖上,一地雪白。
“那时龙渊剑突然追杀你与犬妖,为师赶来时,连他尸身也未曾见,只知此事蹊跷,他多半是天界神族,为师不知他是下界历劫,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这一段经历他未必记得,若为你重燃希望,将来希望破灭,你难免苦楚,为师只盼你心境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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