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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134)

作者:南北制糖 阅读记录


随后的一个月内,朝廷内的郑党有一半被清洗。

王献与梅雪尘几人借着清洗党项一案,暗中拔除了宇文平敬在兵部与刑部的党羽。

他们有意削弱宇文平敬势力,并交由宰执刘仲带头壮大皇党,重振御史台监察百官,与宇文平敬靡下的军侯对抗。

新帝尚且幼冲,不谙任何世事。

三司六省就必须往王党、宇文党与皇党相互制衡的局面趋近,只有三党鼎立互相制衡,方能逐渐稳定住时局,一防十六州自乱的小患,二止敌国趁虚外扰的大患。

*

三月三,上巳节。

洗党之事也将结。

郑思言一直带兵驻守在京城附近,无皇命不得入京。

而近日,邵梵忽然上劄子,申请自行携兵出京,言明可让郑思言替他,带兵接管京城驻防一责。

上巳节正午,由赵永携众臣再游金明池。

钱檀山虽身已无官职,私下也被梅雪尘邀请,一同踏春作临水祓禊(xi fu 一种除去身上灾厄的活动)。

众人游玩过一圈再下船,就见接到入囿口谕的郑思言,已经着了一身灰色丝罗的圆领窄袖袍等在岸边,见了赵永与宰执刘仲,他恭恭敬敬地鞠了几躬。

赵永:“唔,郑将军。”

郑思言撇了邵梵几眼,忙回,“陛下.....”

十二岁的赵永与他简单寒暄过几句,放他跟着。

到了花幡凌风的亭帐下,邵梵却将他拉起来。

郑思言一愣:“你干什么!”

“你脸上写着你快憋死了,跟我过来。”

“.......”

钱檀山在赵晟薨逝当晚中风,几月来针灸才治愈,也沧桑许多,他与梅雪尘互相搀扶,落于人后,看那邵梵拉着郑思言,郑思言还不放心地频频回头。

“方才,郑小将军迎官家,言语仔细,不再冲突。从前的跋扈嚣张倒一次性去了七八分,竟也学得一幅低眉顺目,小心拘谨的模样了。”

梅雪尘皱纹俱起,“檀山,你要知道他父亲一死,郑家党羽也随之尽数清洗,家族萧条,他不谨慎又能如何?”

钱檀山的发丝与胡须,跟着青翠的杨柳和天上的风筝一起晃动,“郑慎虽然并不无辜,但本无谋反之心,怪晚生,当时没能去早一步,没来得及拦住。”

随即,他又看了远处花帐一眼,王献的身形略显萧条。

“郑国公被公然指成是主使,无奈自尽,那夜王兄跑到我宅中大醉了一场,他悔恨呐,动不了宇文,恨自己无能,那么憎恶冤案的一个人,却亲手制造了一桩冤案。”

“老师,儒学孔子教人经世致用,教人伦理纲常,却未曾教人,怎么去这平人心中,桩桩件件的意难平。”

梅雪尘走累了,矮身坐上一边的瓷墩,拉住他的手,“儒学要士大夫格物致知,道法却讲求无为而治。死生如昼夜啊,檀山,你只管看开些......对了,这邵郎将,是不是也快离开京城了?”

*

园内有市坊来的娘子们,邵梵将郑思言带到一颗环抱不尽的粗树下,停在树荫中。

一路上都有娘子,因邵梵挺拔的姿态与英俊的脸孔,频繁注目,而郑思言对他的脸面就毫不留情了。

他抬手便是一拳,狠狠挥在邵梵半边脸上。

邵梵本可以挡,也可以躲,但还是受了,没有反抗。

“我是快憋死了!我要打死你!”

郑思言接着暴怒,拎起他领子,涨红了脸。

他拼命摇晃邵梵,“我才不信我爹会做出那种事!我不信......他还叫我也别错怪官家,要我听话,好好在外修炼!”

“邵渡之,我一向是个莽夫,我没有你跟你哥聪明,我也没有你们读过书的那么会耍心机,可是那是我亲爹啊!你们害的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说到后半段,已有哭腔。

邵梵肌肉酸疼,顶了顶后槽牙,才望去他一眼。“有人在看。”

郑思言忍了这么久,有人看又如何,当下便蓄力猛然又给了他两拳,将他打摔在地上跨上去摁住,一阵子发泄似的乱打,“说实话!”

一拳一拳,全发泄在邵梵那张脸上,瞪着他,“说实话!我爹根本不可能是贼人!不可能!”

他声嘶力竭,越打越颓然。

邵梵忍无可忍,手扭住他递来的拳头一拧。

郑思言痛叫,下瞬被他翻转在地,仍哭诉不止。

见郑思言试图反抗,他扭紧郑思言的胳膊,摁在他背后,郑思言便动弹不得了。

他口中含腥,朝草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还以为你是真学乖了。郑思言,你爹用命才给你换来的赦免,就是让你在皇家园囿内,随意殴打三品朝廷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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