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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106)

作者:南北制糖 阅读记录


怕黑着与他独处一室,他兽性大发。

邵梵却凑上来,直接将那盏她爱护的灯火吹灭,将她来不及反应的手牵住一只,十指相扣,扣在桌上,让周围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气了,干脆骂他:“你是不是有病?”

“我牵着你,你不必怕。”也只有在黑暗中,那些过去才能肆无忌惮地在漆黑的夜里呼啸而来,冲到他的脑子里,逼他回忆起一切,自我折磨,“背上的鞭伤,是我从军第一年不听命令带人围困一个山庄,虽然赢了,但回来就按照军律受了刑罚。”

赵令悦听他说这些,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她问,“你当时是修远候的养子,谁敢抽你?你的上官?”

“是老侯爷亲手抽的。五十鞭,鞭鞭用力,将我打得皮开肉绽。”

“......”

“我是老侯爷教养大的,他教过我一摞兵书,教会我一套拳法,还教我骑马射箭,但只将我放在军队中,对我与其他遗孤实则一视同仁。在他去世之后侯爷上位,在名义上将我收养,我不曾住在侯府,仍吃住在军营。”

“那你脸上的那道伤疤呢?”赵令悦听进去了。

“.......幼年下狱后,被我族亲营救,于投奔老侯爷的路上所致。”

“是别人打的吗?为了什么要打你?那年,你几岁来着?”

“不过......七岁。”他忽然捏紧了手中所扣住的手,赵令悦的手骨很疼,疼得她吸了一口气,但是也没有出声,忍耐着,等他的后文,可后边,不是他留疤的原因,他竟然说,“你知道吗,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赵令悦细细品着这句话,缓缓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他很早认识她,怎么会是他留这道疤的原因。

“什么时候?”

黑久了,她恢复些微弱的视觉,捏着自己的手,手心已经全是汗,再看向他在暗中的脸部轮廓,心中自然描绘出他应有的样貌。

她重复问他,“什么时候,你就认识我了?”

从你一出生。

他默默地道。

这时,院内的树叶忽然摇动了几下,发出沙沙的异动。

他将空手收回来,执起膝盖上的剑,站起身侧过半个脸,在暗中,侧脸轮廓折来折去,如一尊玉刻的石雕,冷声:“客人来了,你先退后。”

赵令悦左右一探,躲到了桌子底下。

怕藏得不周全,还将两把凳子拖过来,挡住桌子下边的空旷处,将自己彻底缩到了后面去。

邵梵夸她,“有经验了,藏得挺严。我喊你,你再出来。”

赵令悦点点头,又想到他根本看不见。干脆压着声,嗯了一下。

邵梵得了回应,走了出去,她盯着落在桌腿之间的影子渐渐短去,直至于消失不见,屏住了呼吸,不久,便听见门外院中有两两开始的打斗声。

那一晚,至少来了两拨子人,还是不同的人。

但是邵梵回来时,甚至连刀鞘也没有脱,对付那些人,他都不必拔刀。他四处检查了一遍,,再看牌匾下案上百刻香(古人用来计算时间流逝的一种燃香)中的时辰,已经有人在宫外候着准备上朝了,才转身叫,“赵令悦。”

没有得到回应,他再喊了一遍,慢慢走过去桌前蹲下。

短短一日与他演戏一场,应付赵晟,应付审讯,又在被杀的惊惶中度过了半夜的赵姑娘,此时安心地抱着腿,窝在自己的膝盖上睡着了......

邵梵愣了愣,挪开那些凳子,等了一会儿:“赵令悦?”

她动了一下,脸慢吞吞地从膝盖上抬起来,有些睡眼惺忪。邵梵一手搁下剑,将手伸过去,“不要在桌底下睡,去床上。”

她脑袋有些迟钝,将手递给他,由着他将自己牵了出去。

“结束了?”

“嗯。天快亮了,不会再有人动手。”

“邵梵。”

“嗯?”

“谢谢你。”

“......去睡觉吧。”他拎起地上的剑,推开了两扇门,远方已经有些冒了鱼肚白。

他站在门边儿看日出,赵令悦也过去靠在门上等日出,与他各执一边地打了个哈欠。“你弄清楚是谁了么?”

“第一波是郑慎的人,他杀了你,还可以推到我身上。”

“第二波呢?”

“是侯爷的人。”

他如此坦诚,赵令悦倒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又听他执着剑问,“这不是第一次他想杀你了,是不是?”

赵令悦抱着臂,头靠在门框上,点点头。

“你能护我一时,不能护我长久,我这条命,他想拿,迟早还要拿去。他甚至不管我死了你要负责,也不管这是在宫里耳目众多,就迫不及待地找人动手,他根本就不怕皇帝会察觉。你的这个养父,轻蔑皇室,只当皇帝是个没权的傀儡,从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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