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38)
我愿为君侯效劳。”
江放倒似来了几分兴致,“怎么效劳?”程必泰看着他,咬牙俯首,“君侯怎么能安心,我便能怎么效劳。
听闻君侯尚未娶,我的胞妹今年十六,愿献与君侯为妾。”
江放笑出声,“这就卖妹妹了。”
程必泰道,“我愿归顺君侯,我的妹妹难道能找到更好的归宿?”江放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低头看他,“要是我不喜欢女人?”程必泰脸色一白,听出他言下之意,立即答,“那也……听凭君侯吩咐。”
江放大笑,多少年后,时移世易,他竟处在姬珩当年的角色。
程必泰听他笑声,只觉此人喜怒不定,可惧可怖。
却见江放微微俯身,那张英俊深刻的面孔靠近,看着他说,“你有点像我。”
程必泰还来不及喜,江放起身向营帐外走,随口吩咐,“勒死吧。”
卢道匀遣人处理归降事宜,回到大营,见江放站在营外吹风。
早春时节,风是软的。
营帐的阴影恰好笼了他半身进去。
再走近些,营帐内传出微不可闻的嘶声,卢道匀下意识要看,却听江放说,“别看。
你心软。”
营帐内,一个狼骑拿着白绫勒死魏州公子。
双臂筋脉贲张,那具身体软倒,才松开手,将白绫向上抛,系好了做个自缢的模样。
江放道,“他有那么点像我。”
卢道匀只见他眯着眼,半明半暗,眼中透出几分嗜血。
一瞬间竟极熟悉,也极陌生。
听江放说下去,“我这样的人,世上有一个就已经太多。”
布置过自缢便要带人来看,卢道匀吸口气,正在心里谋划。
想了想叹气,“你还是该留他几天再杀。”
江放嗤笑,“成王败寇,遮掩过去就行了。
说他为保军民,献城投敌,对不起父亲,大义凛然自缢。
再给他写写旌表,建座忠义祠。
他会收拢人心,我就给他立个牌坊……”声音越来越疲倦。
到这一步大事已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床榻,再听不到声音,已睡着了。
卢道匀摇摇头,走出帐,抓住一个狼骑,“不要打扰狼主,让他好好休息。”
见那狼骑要去,又吩咐,“要乳母好好照顾少主。
医官要什么药材,找个人记了进城拿,提前备点补药。”
第27章
江放这一睡足睡了两天。
江城一破,庆军长驱直入,夺取魏州再无阻碍。
他醒来时,只见床榻上昏暗,外间透出光,不知是早晨还是午后。
全身都是累过以后一觉醒来的疲倦,四肢犹如灌铅。
他一醒来,身边有人声响动,不多时,乳母抱来一个襁褓,襁褓里一团熟睡的婴孩,发出安定的呼吸声。
与她姐姐相比,这孩子大一些,没那么红,也没那么皱。
闭眼张嘴,鼻子塌眼皮浅,一付没长开的模样,五官看不出像谁。
卢道匀听见声响入内,就见当爹的两手捧起女儿细看,小婴儿被乳母喂饱才放到江放身边,在襁褓里睡不够,眼睛都不睁开。
卢道匀问,“你端着她干什么?”江放这才发现,他这分明是端个小猫小狗的姿势,答了句,“不知道。”
看了看小女儿,才说,“她叫姬琰,小名……”眼前闪过小孟当时的话,进入城主府,有金山也赏给他。
这个孩子真是在金山上出生,江放对这不解世事,酣睡不醒的婴孩说,“阿尔泰。”
黄金的山。
卢道匀细究其中意味,莫名觉得合适。
乳母来抱走孩子,卢道匀示意人端来补品汤药,江放看这情形,也不啰嗦,仰头就喝。
卢道匀才说,“楚州来过信,你一直不回。
你睡过去那两天,我告诉楚州,已经生了,一切平安。”
江放点头,“还有什么?”卢道匀说,“程必泰死了,吴侯再没吴魏联盟的指望,楚军兵临城下,吴侯没有理由不降楚。”
江放道,“不远了,吴侯归顺,姬珩就会来。”
大半个月后,楚军在吴魏交界驻扎。
阿琬才五个多月,不适宜长途出行,仍留在楚州。
两日后,庆军护送马车到来。
车停下,江放下车,看见姬珩,便随姬珩往主帐走。
阿尔泰出生已经一个月有余,他的状况显然比姬珩产后一个月好,江放说,“我的州丞用兵变要挟我,不让我骑马。”
姬珩道,“如果是我,不会让你下床。”
江放嗤一声,从腰间抽出一个锦囊扔出。
姬珩接住拆开,神色变得柔和。
锦囊里是一簇细软的黑发。
江放说,“阿尔泰的胎毛。”
落地三十多天的婴儿,再健康也禁不起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