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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翾的脑袋撞上厉温的心口,在这肢体相触间,她恍惚间看到千万年前的先古时代,厉温立于朝堂之上,手执卷宗,似乎正在制定律法,最初他就是审判之人,然而手握律法之人却不能主持人间的正义,何其悲哀。
在厉温的记忆中,她夺过厉温手中的象征权力的金印,反手一砸,落在了他的眉心,恍然间,他迎着日光,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
幻境化作现实,谢翾手中紧握的黑刃落在厉温眉心,她现在只是找到了他的破绽,却还没有能够伤害到他的力量,她还需要更多的修炼,上万年的时光不是朝夕可以弥补的。
谢翾收了手,厉温还是安静看着她,似乎他并不在意谢翾窥见了他的秘密。
他问:“可笑吗?”
“可怜。”谢翾说,“皇族掌握了更强的力量,又或者说,你们只是少数派,没有什么人能抵得住将这个世界踩在脚下的诱惑,坚持公平的你们才是异类。”
厉温将自己面上被谢翾强大的气浪吹乱的发丝理好:“但皇脉还是断了,不是吗?”
“它顽固得可怕,几乎每一代的皇帝都会命人加固这个垄断灵气阵法,他们是最害怕皇脉破裂的人,若不是那道已经有的剑痕,我也……”
厉温眯起了眼,他没有再言语,有些事情他受凤洵的嘱托,并没有告诉谢翾。
他希望她以后……都能开心些,虽然那时候的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死亡会对谢翾有所触动。
但厉温依旧记得,这位善良的小神仙抱着剑对他微笑,脸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我是说,万一呢……万一她有些在意我,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妙,她若要找寻我,还是会找到我的,她会得到她想要的……凤洵。”
“就这样吧。”厉温记忆里的凤洵从地狱里的寒冰上跳了下来,他扶正了脸上的鬼首面具。
“有人试图砍断皇脉。”谢翾喃喃自语,“厉温,你知道是谁吗?”
“冥界是一处与人间隔绝的精神世界,我如何能得知是谁?古往今来想要反叛皇族的势力也不少,约莫是以前的人做的吧。”厉温答。
谢翾沉默地骑上了等候在寒冰地狱外的冥兽,她从厉温身上挖出了她所有想要知道的信息,同时也知道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了,她准备离开,回酆都城休息。
从地狱到酆都的这条路冥兽不知走过多少遍,谢翾趴在它的身上,不需要指挥,冥兽就驮着她往迷雾深处走,谢翾回忆着它的名字,凤洵给它起的名字。
“小明?”谢翾的手指轻轻抚过冥兽脑袋上的柔软皮毛,唤了一声,这冥兽在她离开的日子里长大了不少。
冥兽甩了甩尾巴,它侧过头,温驯地舔了舔谢翾的掌心,以往它都是驮着两个人的,现在只剩下瘦瘦小小的谢翾,它还有些不习惯——白瞎它这些日子拼命吃的草料了!
“他真的回上界了?”谢翾问,“他那么好,怎么不把你带上?”
谢翾的话有些扎心,于是冥兽气鼓鼓地轻轻咬了一下谢翾的指尖。
“他也没有带走我,他之前说要带我回上界的,现在他自己先回去了,他这个……骗子。”
谢翾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咬字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在咬着自己的舌尖,清晰的痛楚自舌尖传来,她才冷静几分。
她总是想起是自己亲手杀了他,如果是他……她还能下手吗?
会吗?会吧,但她的动作一定会温柔些,总归他是那么厉害的神明,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凤凰,他总不可能真的死了。
谢翾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在了冥兽的皮毛里,呼吸着这只巨兽身上自然的气息。
已近酆都城,谢翾在浓雾尽头看到铜甲将军身体里稀疏的魂灯飘摇地亮着,她想,这大块头一定会像以前一样调侃自己,和她说些战场上的陈年旧事。
但是,她看到铜甲将军在看到冥兽与她的那一刹那,高大的身躯就已经弯了下来,他跪在地上,朝谢翾行礼。
谢翾想起凤洵曾经说过,像他们这样的军魂是需要旗帜的,他们需要一个中心的信仰,需要一个效忠的对象,不然他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若没有了需要追寻的旗帜,他身体里的魂灯也就熄灭。
以前铜甲将军的旗帜是凤洵,现在……难道是她?他将冥界里的所有都托付给她了。
谢翾看着沉默跪下的铜甲将军,没有说话,许久才缓缓从他身边走过,谁又能想到在很久以前,她还被他拎着衣服要丢进血海里呢?
她本就是该死的恶鬼,恶毒卑贱无人在意,却被他那样小心翼翼抱了上来,她没有任何值得他图谋的地方,他救她,只是因为她是她,是天地间存活着的——有自己意识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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