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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车队自君州城中央的大道上缓缓驶过, 这占地宽广的城池内部布置倒是井然有序, 西侧的房屋已被拆除,转而建设为农田与牧圈, 这样城内能实现基本的自给自足,百姓们不用再离开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如此景象, 想来君州百姓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他们见有外人来, 也没欢欣着出门迎接, 只是躲在自己的房屋里朝外偷偷观察。
在一处又一处的阴影中, 无数双来自平民的目光落了过来,仿佛暗处的冷箭。
凤洵单手握着所骑白马的缰绳,他的视线与一位藏在窗子后只从窗户缝里看他的百姓目光相撞。
他唇边没有蕴着那永远温和的笑容, 只是眨了眨眼, 如海洋般的眼眸里露出些许波澜。
“这妖兽当真可恶。”纪亭煜也纵马跟在凤洵身后, 咬牙说道,“把百姓都逼成这样, 若我还在, 定要主动请缨过来。”
“丁先生,这种活也该让我们兵马司来做。”祝寒跟了上来, 他的眉头紧锁,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来到君州。
京城里所有人将斩杀妖兽、保护君州这件事视作一桩荣誉,这等荣耀,只能由太子殿下亲自摘下,无人敢关注这件事,但当他们真正来到君州,他们才发现这里的百姓是真切地生存在妖兽造成的痛苦与绝望里。
谢翾歪着头靠在马车上,她自然注意到了纪亭煜与祝寒两人的对话,在他们的眼中,这座君州城也只是皇朝版图上一片小小的地方,是可以随意处置摆放的积木,与她那日在京城上空领悟的一样,掌权者俯瞰天下,正如神明无情地纵览天地,那么神明与人间的君王又有什么区别?
神该是如何的?像厉温,虽对众生无情,但不论万千罪魂变成怎样渺小的存在,变成星空里的尘埃,他的审判之力沐浴过每一位罪魂的身体,也能将每一粒尘埃的生灭看尽。众生再小,神明悲悯的眼也不会忽视每一粒尘埃的华光,这是京城里的那位皇帝与神明的区别。
但若神明当真怜悯众生,又怎会让皇族延续,甚至还以神力庇佑这个家族呢?谢翾搭在大腿上的指尖颤了颤,她在想,远在冥界的那位凤洵为何从不去人间看一看,那青天与白日下酝酿的万千悲剧,比冰冷荒芜的冥界更残酷,人间比炼狱更可怕。
突然之间,谢翾也不是那么想念他了。
纵然君州城已经落魄至此,但按照理解,许谨还是给他们安排了接风洗尘的宴席。
祝寒吃惯了京城里的玉馔珍馐,乍然吃到这般简陋的饭菜,还有些不习惯,他不知道,摆在他面前的肉肘子与各色荤食已经是君州城能拿出最美味的食物了。
招呼完凤洵与谢翾之后,许谨下来向祝寒敬酒:“祝指挥使,快,吃些菜喝些酒,今日之后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了!”
祝寒轻咳一声,嫌食物粗糙,没动筷子,只是与许谨碰了碰杯。
谢翾倒不嫌弃食物寒酸,她拿了筷子正打算象征性吃些东西,但她的手腕很快被凤洵握住了。
“阿翾。”凤洵短促地唤了她一声。
“嗯?”谢翾放下筷子看向他。
凤洵微笑说道:“许太守说君州城里房屋紧张,你可能要与我住一道了,院里有三间房,东西厢房分别给亭煜与小池,就只剩下中间的主屋了。”
谢翾呆了一下,正待说自己可以与小池挤一挤,但凤洵的话很快打断了她:“你我反正是要成亲了,这几日你就与……与我住一道如何?”
原来他支支吾吾就是为了说这事啊,谢翾抿了抿嘴,倒是笑了起来:“好呀。”
凤洵对她点了点头,手放了下来,将谢翾原本拿着筷子的手牵住了,此举引来许谨的调侃:“早就听闻禹国公主不选京城的那几位年轻才俊,最后选了著名的傻子王爷,今日得见,你们果然情感深厚。”
听闻此语,凤洵只是略微颔首,宴席散后,他们各自安顿,祝寒率领兵马司的护卫驻扎在城内的高处空地上,谢翾则与凤洵入住简陋的官驿。
纪亭煜刚被救出来没多久,赶着修炼恢复修为,很快便自己回房修炼了,小池犹豫着今晚要不要过去伺候谢翾,但谢翾屋里多了位景王爷,他们还未成亲便如此,合乎礼法吗?
凤洵微笑地看着小池道:“城中情况特殊,这也是不得已,今晚我陪着阿翾,你不用担心。”
小池领命,也退下歇息去了。
谢翾绕过主屋的屏风,靠在榻上歇了歇,她这才发现这里只剩下她与凤洵两个人了。
凤洵走上前来,按住她的肩膀,抬手熟稔地摘下她束发的发簪,满头青丝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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