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低低的，如同在梦中开口，说了一半却又没说下去。

“宋如星？”

宋如星被唤了一声，这才被唤回了神，眼睫一抬，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明昼，说：“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的状态诡异得过分，简直称得上是犯浑，怎么说也说不听，明昼也来了些火气，冷冰冰地看着他，问：“你想怎么做。”

宋如星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嘴巴一撇，说：“您又在凶我了吗？”

明昼：“……”

他怎么忘了宋如星是个胡搅蛮缠的性子。

本来准备训他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明昼也低下了头，深深地吐了口气，沉默了许久，说：“回去休息吧。”

“不需要我了吗？”宋如星很小声地问。

明昼抿了下唇，抬眼看着他说：“我认为今晚你应该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宋如星的手指攥紧，喉咙滚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好几秒后才控制着自己发出声音：“……我知道了。”

好好想想……

想什么呢？

想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清楚他们即将断裂的契约……是吗？

无法再履行合约，就是要将他丢掉了吗？

如同以前被丢掉的那样，将他丢掉吗？

宋如星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下坠，坠入冰冷的深渊中，但他却诡异地发现，他竟然冷静得可怕。

仿佛刹那之间，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所有。

头一次，宋如星没有撒娇，没有缠着明昼，他克制地站在原地，看了明昼很久很久，然后，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对明昼笑了一下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模样温顺，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听话的大男孩。

但明昼却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起来。

就好像……宋如星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让他想起了宋如星的易感期。

颓丧而厌世的模样，像极了一株枯萎的植被，却又透着某种决绝的味道。

明昼没由来的有些心慌，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可宋如星先他一步开了口。

“那我先回房间了，明先生。”他垂着头，深深地压抑着什么似的，不敢抬头看明昼。

他说完就要转身，明昼下意识抬起了手。

但他的指尖只是刚好擦过宋如星的衣袖，没能捉住他。

宋如星背过身，走了。

这样于他们而言应该是更好的，明昼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宋如星需要好好想想，他也需要好好想想。

很难得的，明昼产生了一点后悔的情绪。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治病，接受Alpha志愿者的帮助没准会更简单一些。

这样的关系对宋如星来说，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不够尊重的。

何况他的信息素也会对宋如星产生依恋性的影响。

所以才总会……这样不安吧。

宋如星回了房间。

四周一下又寂静了下来。

客厅没有开灯，黑暗如潮水一样将客厅笼罩，显得空茫茫一片。

明昼突然觉得有些累，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动了手指，关掉了玄关的灯。

刹那之间，客厅的黑暗朝他漫了过来，也将他完全包裹。

这种黑暗让他想起以前在明家别墅的时候。

也是如此的空荡与死寂。

-

夜晚，明昼睡得并不安稳。

他一晚上都在发梦，有时候是梦见明家冰冷空的那个的别墅，有时候梦见自己来到了关晴所在的北境国度，在一片死寂的冰雪森林里，关晴就在前面，面容模糊不清，而他无论怎样奔跑，怎样努力，都看不清关晴的脸。

场景飞速的变化，明昼忽然间梦见，自己来到了一座小镇。

一座阴雨蒙蒙的小镇，色调都是青灰色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座小镇，只记得自己在这座雨中的小镇上，走了很久很久，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到边界。

明昼感到疲惫，想要休息，于是来到了路边的一个小店里。

有个小少年坐在柜台边，看见他进来，抬起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送我回家。”

明昼的心脏忽然重重地一跳。

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少年竟然和宋如星长得一模一样……不，或许说，这就是宋如星。

只不过五官比现在更加稚嫩，更加柔和，像是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场景忽然又飞速变化，仿佛火车穿过隧道，周边的场景迅速褪去，下一秒他又来到了医院里。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在着一丝，很浅淡很微弱的，橙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