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好似接到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命令，赵芥浑身一个激灵，右手猛然握上了那人的脖颈。

“杀...”

她依样重复着，却在刚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突然自腕间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似是有什么力量正源源不断地送入自己的身体中。

那是什么？赵芥又迷茫了。

自刚刚便一直伏于赵芥身体中的命悬一线，好似感受到了莫川谷的祈求，终于毫无保留地将自饲蛊人那里汲取的养分和力量释放出来，直至耗尽最后一滴，方才继续回到莫川谷的身体中休养生息。

感受着握在自己颈间的手掌突然僵住，莫川谷唇畔轻弯，冲着怀中的人粲然一笑。

可惜，与此同时又是一口浓烈的鲜血翻涌而上，勾起的嘴角终又染了血。

“莫川谷...”

许是命悬一线传递的力量足够强大，也许是被这艳丽的血色刺了眼，赵芥的眸中瞬间寻回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而脸颊的蝶纹也黯淡了不少。

“我在。”

莫川谷将那只从自己的颈间滑下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声音中的战栗不是损耗太重的虚弱，而是因为欣喜。

然而这样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那祭坛之上的虫群又生异动。

殷无央几人此刻正在山下尽量拦住要山上寻宝的人，奈何人越来越多，他们寡不敌众又不能伤人，此刻竟有零散的人从四面八方上了山。

大量诱人的鲜活气息突然出现，让刚杀过人的恶果们几乎忍耐不住了。

“我将他们引到祭坛之中，用火。”深知自己也许随时都会陷入混沌中，赵芥立刻向莫川谷交代道。

她欲起身离开，莫川谷的手却并未松开，“又想自己去？”

他说罢便转身冲司南柏道：“我们去解决恶果，你拦住他们。”

虽有些担心他们，司南柏还是点了点头，回身照做了。

莫川谷自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另一只手却揽上了赵芥的腰，露出个颇为无赖的笑容，“可我飞不动了，你带我上去吧。”

赵芥的心口抽痛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然而她已经不再想推开那人了，便也同样紧紧揽住他的腰，运气而起，将人带上了高处的祭台。

虫群仍然蠢蠢欲动，可赵芥此刻的心念异常坚定，指引着它们进入石砖砌成的封闭祭坛之中。

待最后一只恶果也进入之后，莫川谷看准时机将火折子丢了进去，饱含油脂的虫体成了最好的燃料，祭坛之中顿时烧得劈啪作响。再将入口用石块封堵上，莫川谷终于舒了口气。

可赵芥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

她与这虫群的关联，想必便如阿里耶所说。当日赵芥击碎杀神的棺材，自己的血偶然滴入其中，意外与它们有了连接。虽然她没想到，这连接竟让恶果犹如认主一般听她号令。

可如今恶果正被焚烧，作为它们的掌控者似乎也要受到反噬。

赵芥的眼前又开始模糊不清，意识逐渐向下堕落，堕落，直至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阿芥，阿芥！”

耳边回荡着那人焦急的声音，赵芥却发不出一点回应。她甚至不知道，等自己再次醒来，是否还能记起那个人。

若记不起了，又该如何呢？

怕是过于忧虑，赵芥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仿佛一直在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可即使眼眸跳动，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却依然用了三日。

直到第四夜，浑身被汗水浸湿之后，她才从梦魇的束缚中猛然睁开眼睛。

骤然急促的呼吸声牵动了身畔的人，赵芥才发现自己正倚靠在莫川谷的怀中，而他的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攥出了血痕。

此刻屋外是深沉的黑夜，屋里微弱的烛火轻轻跳动着，闪烁的烛光跳上赵芥的脸颊，那蝴蝶图腾仿佛活了一般振翅待飞，散发着无限诱人的魅力。

莫川谷看呆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一半因这邪魅的东西为面前人带来了无尽的痛苦，每每看到那鲜血欲滴的颜色，便会让他的心刺痛不已。

可另一半，却是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仿若被什么样的魔力牵引，莫川谷的手不受控制地覆上赵芥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那妖冶的图腾，一遍又一遍。

那人的指端有些粗粝，大概覆着被匕首磨出的薄茧。而赵芥只是望着他，感受着脸颊传来那细微的刺痛感，其中还混杂着几分令人战栗的酥麻。

这让她的眼神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涣散，除了难以抑制的杀意，恶果似乎还放大了一些别的什么，那些赵芥曾藏于心底的，那些隐秘的，克制的，无法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