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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艾俱焚(48)

作者:夏隙 阅读记录


时至今日,吴瑛芝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给事中这个位置,品阶虽小,但履行监察百官、臧否大臣的职能。事关科举公平,小皇上震怒,下旨严查,以平群愤。令人意外的是,小皇上没有一如既往地全权交给舅舅周成庵,而是交给了宦官余从海督办。担心周成庵嗔心,小皇帝特地在早朝时,当着群臣的面体贴地说:“舅舅还要查表弟的案子,一日不给姑姑交代,朕便一日不能安寝;何况此事反响重大、牵连甚广,朕认为,众卿还是避嫌为上。”

余从海出身内廷,是小皇帝的贴身大侍,一手照料小皇帝到大,深受信任,但他到底是个太监,怎能跑到前堂来,对这些有根的大臣指手画脚!然而小皇帝一席话有理有据,明明嗅出了“全是私心”的味道,却能堵住“反对宦官干政”的大臣们的嘴——看皇上的意思,是要查到底了,谁能保证自己屁股干净呢?

散朝后,百官心事重重地各归值房。兰旭打马过街,琢磨着小皇帝安抚周成庵的两句话,再想到晏果说的,小皇帝最近很喜欢跟太监们玩闹。玩闹归玩闹,玩到将政事一并托付,这个“玩”就不是单纯的“玩”。

皇上是真的长大了,有主意了。未来,君相矛盾会更加尖锐,庙堂风雨迫近,他必须作出选择了。

舞弊案横插一杠子,礼部紧急发布殿试推迟公告。忙了一天,兰旭晚上回府,得知公主和晏果被太后留在宫中用晚膳,还没回来,兰旭脱下官服,去看看花时。花时喝了十天段郎中的药,已然大好,又要准备殿试比武,兰旭便不再拘着他。

进了西跨院,正赶上花时练剑,见到兰旭进来,只瞥了一眼,手中不停;平安伶俐地搬过来一张椅子,兰旭坐下,面含笑意地欣赏起来,直到花时收势,他拿起平安手上的帕子,走上前递过去,说道:“殿试推迟了,新的时间还未定。”

花时一边擦汗一边道:“早就传开了,你们那里怎么说?”

“皇上下令严查。”顿了顿,将朝上种种坦白相告。

花时拧起眉毛:“是谁让吴钰出头的?”

兰旭摇头,吩咐平安将晚饭摆在西跨院,与花时一同用,然后进了屋,给花时倒水,催他净手净面,等花时做完,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摆在花时手边。

堂堂驸马爷干着下人的活,没半点不自在;花时享受着父亲的伺候,也没觉得不妥;且不知在外人眼里,会有多离奇。兰旭径自道:“目前看来,吴钰的背景清清白白,与之有关的吴瑛芝也远离朝堂十六年,不再具备影响力。而且此举一出,根本讨不着好,孙铭中所属的翰林院尽在周相的控制下,如果孙铭中真有问题,怎么处置都是在打周相的脸,偏偏小皇帝让内廷去查,还是严查,这笔账,周相只能算在吴钰头上;如果孙铭中是无辜的,那就是吴钰诬告,轻则贬职,重则流放,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如此说来,不可能是吴钰的自发行为;既然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去闯,说明不上这个折子,就会比死更可怕,”花时一勾嘴角,“你们是没法从他嘴里得出背后主使了。”

兰旭眨了眨眼,话锋一转:“你可知行贿的人是谁?”

花时往兰旭跟前儿倾了倾,暗昧道:“我要是说对了,有没有奖赏?”

兰旭心头一提,花时的鼻息含着年轻人特有的清爽,宽了机衡之地的束身镣链,同时,压抑日久的酥麻又自心底鼓动;他深吸一口气挺直后背,拉开距离,微妙地打量他:“……我会觉得你很吓人。”

“厉害的那种吓人吗?”

兰旭叹道:“智多近妖,慧极必伤……不过还好,你还小,还是个小妖怪。”

说着,敲了下花时的脑袋。花时拉下脸,气道:“跟我的年纪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些时候,不能太清醒,比如这件事,查得清不如查不清。”

“可是皇上不是要严查吗?”

“皇上想要的,是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所以要先弄清楚,皇上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花时垂下眼,喝了口茶,亲密的氛围一扫而空:“我猜行贿的人,就是晏果出事那天,侃侃而谈的白面举子。”

兰旭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没错,就是他。他是孙铭中的弟子,可巧此次会试的题目,正是我国的外交政策。”

“外交政策”涵盖甚广,硬是和那白面举子之言扯上关系,说牵强,也牵强,说不牵强,也不牵强,算是个进退皆宜的借口。但皇帝开了金口,断它们有关系,那孙铭中和白面举子,是非得过几趟堂审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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