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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仪,只是其中一个牺牲品罢了。
权贵们的斗争中,女子的悲喜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没有想过,今生还能听到这句话……”苏妙仪笑了一下,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其实今日相见,大概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姜洄一惊:“为什么?”
“阿兄已经帮我定了门亲事了。”苏妙仪脸上没有丝毫的欢喜,只有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你方才见过的,便是那恭国的质子宋臻。不久后他便要回封地继承爵位了,我也会跟他离开,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再回玉京了。”
“恭国!那可是离玉京最远的东海之滨!”姜洄不敢置信,“你是苏家的嫡女,父母最疼爱的明珠,他们怎么舍得你嫁这么远,怎么舍得你终身不回玉京?”
“这都是我应受的。”苏妙仪抿了抿唇,握住姜洄的手,忍着哭腔哽咽道,“离开前,能听到你这番话,我已经无憾了……”
姜洄听出了苏妙仪话中的死志,回握住她的双手,惊慌道:“你不要做傻事!”
“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已经做过太多傻事了。”苏妙仪挤出一个笑脸,“我只是要成亲了……有些害怕……我从出生起,便未离开过玉京,这一次能出去走一走,或许也是好事。外面的天地,不知道是不是像你曾经描述过的,那般广阔……”
“妙仪。”姜洄哽住了喉,抬手帮她擦拭眼泪,“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事,你告诉我,你若不想嫁给恭国世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苏妙仪轻轻摇头:“你不必为我费心了,这便是我应有的宿命。”
苏妙仪的目光远远地落在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暮光把远处的山峦漆上了淡金。她神色恍惚了起来:“郡主,你看,雨停了。这么美的登阳山,以后大概看不到了……”
看着苏妙仪失了魂的模样,姜洄心头一紧,攥住了她的手。
苏妙仪哀戚着垂下了眼眸,看向了窗畔娇弱的铃花,它们实在美丽,装饰了旁人的风景,却经不起一场风雨。
“我是出身显赫的苏氏嫡女,是玉京贵族女子的典范……虽然不说,但我也确实以此为豪,自矜尊贵。我向来以为,贵贱有别,直到现在才明白……”她轻轻笑了一声,心灰意冷,“强权之下,皆是奴隶,我……也不过是一个体面一些的奴隶。”
苏家的马车在暮色中离开了畅风楼,姜洄心里空落落又沉甸甸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刚刚寻回一个朋友,转眼便又失去了她。
苏妙仪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让她这样万念俱灰,让苏家人这样狠心决绝,竟让她远嫁恭国。
她相信,苏妙仪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说出来。
姜洄恨不能马上到天亮,无论如何她要把想办法挽回一切,救过去的苏妙仪,也救现在的苏妙仪。
她满怀心事,急匆匆地下楼,然而走到院中,却迎面撞见了一个俊美高大的青年。
那青年气度雍容,矜贵清雅,让人难以忽视,姜洄多看了一眼,便撞上了对方温文含笑的眼神。
“见过王姬。”青年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向她行了个礼。
姜洄顿住了脚步,心头猛地颤了一下——这是哪位?
她对眼前这人毫无印象,毕竟实打实算,她到玉京也才半个多月,见过的人并不算多。
不过她还是强作镇定,猛然想起自己如今是个“飞扬跋扈”的人,大可不必给这人好脸色。
她扬起下巴,神色淡漠倨傲地点了下头:“嗯,免礼。”
青年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向姜洄,留意到杏眼微红,显然是哭过一场的样子。
“王姬……可是遇到了麻烦,没有在下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青年温声问道。
姜洄心中叫苦——你这么温文有礼,让我这么飞扬跋扈啊……
“我没事,你……”姜洄正看着青年,话说到一半,忽然眨了眨眼,随即便双眼发直,失了神。
青年见姜洄神态有异,不由上前一步,关切问道:“王姬?可是身体不适?”
姜洄此刻左右眼又成了两幅画面,左边是靠近了一步的俊美青年,而右边画面一阵跌宕,似乎是正在奔跑,很快便来到了一张几案前,匆匆忙忙地取过竹简笔墨,在竹简上飞快写下了一行字。
——东夷质子晏勋。
——温文尔雅。
——善待之。
姜洄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大姜洄在给她提示呢!
“我眼睛进了沙子,有些疼,有劳晏世子关心了。”姜洄对晏勋露出友善的微笑。
晏勋看着姜洄的眼睛,显然是被泪水洗过的样子,但他素来不会让人难堪,也不戳破对方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