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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神色一凛,端正了容色,眼神越发坚毅。
“属下明白。”
三年前,国破家亡,父母殉国,王兄披甲上阵,惨死于武朝铁蹄之下,尸骨无存。家中姐妹在国破之日也以身殉国,以免沦为贱奴,尊严丧尽,生不如死。
只有身为幼子的他被家臣拼尽全力掩护,想为景国王室留下一点血脉,却还是被苏淮瑛的部队追上。
后来,他被押入畅风楼,几名儿时同伴拼死抗争,他才得以逃脱,藏身于鬼市,与野狗争食,又落入赌命坊,险些便被开膛破肚。
那时恰逢祁桓破了妖袭案,姚泰倒台,赌命坊一时人心惶惶,这才没人顾得上处理他。祁桓整顿鉴妖司几处据点,行至赌命坊,看到了尸库中被冻得奄奄一息的他,将他救了下来。
他昏沉了几日,在鬼门关前转了数圈,醒来便看到一个身形修长面容冷俊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景昭是王室出身,见多了公卿贵族,却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这般的从容内敛,渊渟岳峙。那时他还以为自己落入了玉京其他贵族手中,心中已存了死志。
但祁桓一句话让他打消了念头。
他问他:“想回景国吗?”
景昭沉默了许久,双目通红,用干哑的嗓音说:“想。”
祁桓的眼睛看着他,却又像看在了更遥远的地方。
“那就活着。”祁桓淡淡地说,“和我一起,等一场雨。”
等一场雨,冲刷去天地间的污浊。
这一场雨,他们等了三年。
而今天祁桓对他说:“景昭,该起风了。”
第25章 挚友 上
四月的雨倒豆子似的落下,噼噼啪啪坠在屋檐上,成串的珍珠滑落,装饰了春末的窗。
姜洄托着腮怔怔地望着窗外,心情便如这遮天的阴云,郁郁沉沉,而心跳却如这场雨,时缓时急。
她在等苏妙仪赴约,好像等了许久,可是她并不着急。
高襄王姬的邀约,苏家人是不敢拒绝的。今时不同往日,苏淮瑛刚刚被帝烨申斥不敬王姬,如此风头上,再去得罪姜洄,只会再背上不敬帝君的罪名。
因此苏妙仪收到拜帖,便急忙梳妆打扮,赶往畅风楼,却没想到在畅风楼前耽搁了。
她遇见了一个最不想遇见的人。
姜洄订的是畅风楼外三楼最好的雅阁之一,视野开阔,一眼便能看到楼外的风光,因此苏妙仪的马车刚在门口停下,她便已经察觉。
她看着苏妙仪纤瘦的身影下了车,进了院,却在廊下停住了脚步,与一个锦衣男子说话。
姜洄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雨声喧嚣,她也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但却看到了苏妙仪退了一步——她的肢体语言暴露了她心中对眼前男子的态度。
或许是畏惧,或许是憎恶,总之她并不想与对方纠缠,却不得不与之周旋。
姜洄缓缓皱起眉,没有多想便提起裙子下楼。
还未走近她便听到了那男子说话的声音。
“高襄王姬再怎么飞扬跋扈,也不能毫无理由地欺凌你,她前日才找了借口害你兄长被陛下训斥,今日找你来此,定然也是不怀好意!”
苏妙仪隐忍着说道:“王姬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为难我,还请宋世子让路,不要让王姬久等。”
“呵。”男人冷笑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拉苏妙仪的手,“你跟我走!旁人怕她我可不怕,再过不久,我便回恭国继承爵位,她一个没有兵权的王姬,又怎比得上十大诸侯?”
恭国?
是东海之滨最富庶的诸侯国之一,难怪口气这么大。
姜洄若有所思,徐徐走近。
苏妙仪正要躲闪,一抬眼便看到姜洄,顿时脸色微变,躬身行礼。
“拜见王姬!”
恭国质子见状登时僵住了身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似笑非笑的姜洄,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甘不愿地折腰见礼。
“拜见王姬。”他梗着脖子说道。
姜洄朝他微微一笑:“原来是恭国世子,方才听说,你再过不久便要回封地袭爵了,本王先在此恭贺你了。”
恭国世子脸色难看,干笑道:“多谢王姬……”
“不过。”姜洄话锋一转,笑眯眯道,“恭国离玉京十万八千里,这一路山高水远,路险且阻,还要越过遍地瘴气、妖邪肆虐的南荒妖泽,世子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以免遭遇不测。”
恭国世子如何听不出姜洄话中的威胁之意,顿时汗流浃背,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姜洄敛了笑意,冷冷剜了他一眼,朝苏妙仪伸出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妙仪,我们走。”姜洄懒得再看那男人一眼,拉着苏妙仪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雅阁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