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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段清光后来死了。”她注视着对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问她:“你要不要趁着意识还未完全消散于天地间,抓紧时间和他告别一次?”
风希神女清冷的面庞上,有极其不显的微妙变化一闪而过。
白清欢注意到了。
她认真道:“要不要去见他一面?你是天道,你该看得出来的,他喜欢你,和应星移不太一样的喜欢。”
风希神女眼底却有一瞬的茫然:“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白清欢:“你当了上万年的天道,看了万年的世间爱恨情仇,还没看懂吗?”
“正因为是天道,所以不能懂爱恨情仇。”她平静讲述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爱一个人便倾尽所有对其好,憎一个人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对人而言这自然是性情所致,但是对天道而言,不可以。”
顿了顿,她扫了一眼白清欢,又举例道:“例如执掌天下财运的神,爱上了一个人,便将所有财运都分给了那个人,你觉得行吗?”
“那不行!”
“若是他又看你不顺眼,将你身上最后一点财运也剥夺走了,你觉得可行?”
“那更不行!”
“天道执掌的气运,可不止是财运那么简单,天道不能生出私心眷顾任何一人,每个人都只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气运。否则世间人人都觉天道不公,天道也将消亡。”风希神女温和道:“所以我在化身为人之前,便将自身的爱恨情仇尽数抽离了。”
白清欢看着她,忽然有些难过:“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段清光?”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她总是能看到那两道身影。
有时候段清光会带她爬上神女宫的最高处,一起看天边的云雾散漫;有时他们也一起带着那只仙兽在空荡偌大的神女宫中玩耍,为仙兽梳理乱糟糟的黑毛。
他还给那只和小狗似的仙兽起了名,叫小黑,极其寻常又没有气势的名。
更多的时候,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说一些废话,她坐在不远处像是睡着了,也不知道听没听。
正如他昔年还是凡人时,未曾把一尊冰冷的石像当成神像叩拜,而是面对面和它说话,将之视作唯一可倾吐心事的对象。
来了仙庭之后,他也没把她当成要叩拜讨好的神女,而是把她当成了寻常的人。
白清欢看得出段清光是个怪人,他来仙庭第一日见到风希那日起就不曾遮掩对她的喜欢。
甚至他可能更怪,在修真界日复一日的倾诉中,便喜欢上了那尊神像。
但是她看不透,自始至终,她无法得知风希神女是否对他也有一丝心动。
她只知道,他会在每天第一缕天光亮起时来到神女宫外,而她会在星辰未散时,就坐在殿门口望着他来的方向。
喜欢段清光吗?
风希神女很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天道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看着世间的花开花落,却无法为花的盛开而欣喜,也不会为花的凋零而落泪,她体会不到这世间的痛苦和快乐,她好像注定就是一个过客。
而如今,她即将彻底抹去自己的痕迹,重新化作无形,便再也没有体悟这些的可能了。
白清欢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那张脸,很轻地叹了口气。
殿中那些仙族们已经三五成群散去了,殿中又恢复成安静的样子,暖色的斜阳从琉璃顶上映入,透过屏风亮起的时候,光线朦胧得几乎要将身旁的人融在这道暖光中。
屏风后的白玉地砖上,只映着白清欢一人零落的影子。
她看着对面的风希神女。
如今已经感应不到神女的气息了,对方的身形也越发模糊,像是一道虚影。
就在这时,风希神女忽然缓缓起身,偏过头定定地看着门外。
白清欢顺着视线看过去,却看到段清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殿外。
他坐在殿外的夕阳之下,拍了拍那只仙兽的脑袋,后者匍匐在他脚边像在打盹。
“你快要重新化作天道,意识归于虚无了吗?”
他忽然开口,很轻地开口问了一句。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的。
白清欢心中正遗憾,却发现身旁的光影忽然晃动了一下,下一刻,她便看到风希神女坐在了段清光的身侧。
“是。”他看不到,但是她依然点了点头。
“他们说我乃天道眷儿,身负天下诸多气运,可是真?”
“胡说。”她木着脸,一本正经地反驳:“天道公正,每人只一分,能否把握全靠个人,他们没握住,就以为别人多拿了。”